二月二十六日是最惨烈的一天,
天还没亮,顺军各营就开始埋锅造饭,紧接着全营整军,准备付诸一切力量攻打宁武关。
从太原府拉来的八门红衣炮也到了宁武城下。
将军炮已经持续了一夜的轰击,当威力更大的红衣炮到达战场后,宁武关的城墙已是岌岌可危。
临近晌午,宁武关东城墙终于被红衣炮轰塌,早已趴卧在城外的大顺军民夫、步卒迅速像潮水般涌向宁武关城。
城头上的守军不断用弓箭、檑木,滚石予以还击,
守军的红衣炮隔半天打出炮子带着硝烟砸向城下进攻的大顺军,
双方仿佛所有的蓄力都是为了今天一战。
东城墙被轰塌的缺口处,守军迅速垒起沙袋堵住缺口。
在守军顽强的抵抗下,大顺军在城下尸横遍野,一时间竟然攻不进已经轰塌的城墙。
当第三波冲锋的队伍倒在宁武关城下时,李自成暂停进攻。
刘宗敏作为大顺军的军事主将,向李自成建议道:“陛下,这样全线攻击太过分散,额看把全军分成多个百人小队,采用‘车轮’战法,集中冲击东城墙。”
“好!就依汝候之意。”
李自成也是毫不拖泥带水。
很快,大顺军各营就被列成一队队小方阵,随着令旗挥舞,一队接一队的人流扑向东城城墙塌陷缺口。
当前队伤亡殆尽,后一队立即补上,
在这种不计代价的进攻下,大顺军终于穿过轰塌的缺口涌进了宁武城。
石午阳带人踩着尸体往上冲时,忽然看见城头上飘起几十面白幡,
城头上原来都是一些妇孺在守城,这些女人把头发扎成男子的发髻,
有人抱着火药罐,有人手持菜刀,还有人合力抬起城头上为数不多的檑木滚石往下砸。
随着城破,很快就有大顺军士兵顺着城梯杀上城头,这些妇孺被屠杀殆尽。
战斗很快转入内城的巷战。
石午阳带人刚转入城内的主街,远远看见周遇吉跨着马领着十几名亲兵向他们这边而来。
对于周遇吉,石午阳内心是有一点尊重的,并不想与其拼杀,虽然韩豆饼是死于他刀下。
石午阳赶紧挥手领人拐进旁边一条小巷。
待回头张望时,只见另一队大顺军已经跟周遇吉拼杀上了。
大顺军太多了,满城都已经涌入了大顺军。
石午阳赶紧带着人从小巷的另一头窜了出去。
前面传来震天的喊杀声,石午阳赶上前一看,见几队大顺军已经围住了总兵府。
周遇吉夫人刘氏带着府内的十几个丫鬟、嬷嬷在屋顶上搭箭抵抗着街上的大顺军。
周夫人刘氏一袭红衣立在总兵府的屋顶上,搭弓连发三箭便射倒大顺军三名士兵。
这时总兵府的后宅突然炸开冲天的火光,
那是周家百来口人将自己反锁在阁楼,泼油自焚。
大火很快席卷至前院,
刘氏抬手拢了拢额前的发髻,看了一眼远方,仿佛那是她夫君的方向!
一眼看罢,转身跳进浓浓大火之中,其他周女眷见状也毫不犹豫的跟着跳入大火。
热浪扑面而来时,石午阳听见火中传来蒙古长调,那是刘氏在唱故乡的牧歌。
...…
宁武关全面陷落时,已是黄昏,残阳将城墙上的血渍照得发亮。
主薄清点伤亡,光战死在关前的掌旅就有二十来名,总数伤亡了近七万弟兄。
王德发算是命大,大战下来竟只是挂了点皮肉之伤。
入夜后,石午阳领着王德发巡营。
“石将军,看!那周遇吉的首级被挂上城头了!”
王德发举着火把指着城头上悬挂的首级大声喊道。
石午阳被这一嗓子惊的险些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他攥紧缰绳的右手微微发抖,他抬头望着城门楼子上那颗随风晃动的血葫芦,胃里竟有点翻江倒海,感觉身体有些软叭叭的。
“将军当心!”
马老歪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了他,
“将军不会是昨夜害了风寒?”
“没事,这几日可能太劳累了。”
石午阳打起精神坐正马身,苦笑着回答道,
“王掌旅,你带人先巡视一番,我先回营了。”
“遵令……”
“报...…陛下有令,各营开刀屠城,三日封刀!”
突然而至的一声长报让石午阳拉住缰绳。
城头上的大顺军听见“屠城三日”时爆出震天欢呼,石午阳却不免觉得浑身发冷。
“随我去陛下大帐!”
石午阳勒回马头往李自成的黄盖大帐走去。
中军帐内,牛油蜡烛照得人脸色发青。
“陛下,臣有话禀报!”
石午阳进入大帐后跪在地上拱手喊道。
“哦!石将军……啥事?说!”
李自成的脸色并没有因为拿下宁武关而欣喜。
石午阳听出李自成的语气有点阴冷,估计想劝他收刀很难,
但他依然抬头说道:“陛下,宁武关即破,当收民心,臣斗胆请陛下收回屠城令!
“民心?……哈哈,石将军,你觉得宁武有民心?”
李自成满脸不高兴,
“额...…可知七万将士有多少是屈死于宁武城的妇孺之手。”
“呵呵,石将军倒学起圣人做派了?”
坐在一旁的牛金星阴恻恻的冷笑。
李自成阴着脸看着石午阳,那神情几乎是要把石午阳拉出去斩了。
大帐内坐在另一旁的刘宗敏对石午阳是存在一些好感的,但此时也觉得他站出来反对屠城确实不妥当。
“这样吧!……石将军,你营就不用了,把炮队和马队都留下,明日就领石字营弟兄们去征粮,……省得在阵前碍手碍脚!”
刘宗敏起身帮石午阳解围。
石午阳这才知道自己有点托大了,搞不好还会被李自成迁怒怪罪他。
“末将尊令!”
石午阳只好顺着刘宗敏给的台阶下。
“石将军,孤……看好你,你年轻有为,希望不要辜负孤对你的一片期许!”
李自成很迁就刘宗敏,见刘宗敏给石午阳说了话,便顺势摆着架势勉励了几句。
“臣一定不负陛下的圣望!”
石午阳俯身抱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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