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一日，天晴。
流过襄阳城外的汉江中段在晨光下泛着粼粼波光。
襄阳城巨大的轮廓在清晨的薄雾中若隐若现。
沉重的城门“嘎吱”开启，一支队伍缓缓出城。
打头的是约三百名盔甲鲜明的镶红旗八旗骑兵，个个神情倨傲，马术娴熟。
后面跟着的，是降将王光恩手下松松垮垮的明军降兵步卒，约有千人，负责外围警戒。
队伍的核心，则是被驱赶着的、一大群皮毛油亮、体型健硕的蒙古战马！
它们不安地打着响鼻，被骑手和赶马人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走向城外那片水草丰美的开阔草场。
那片草场就在汉江边，地势平坦，视野开阔。
赶马人将马群赶入草场中心后，骑兵分散在四周警戒巡逻，步卒们则懒洋洋地在远处树荫下歇息。
蒙古军马们悠闲地低头啃食着鲜嫩的青草，浑然不知危险临近。
石午阳趴伏在高地的乱石后面，透过灌木缝隙，死死盯着下方。
他看到了那三百名精锐的八旗骑兵，也看到了马群中那几匹格外神骏、颈系红缨的头马。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身边的号手，低沉而清晰地吐出一个字：
“吹！”
苍凉而尖锐的牛角号声，骤然撕裂了清晨的宁静！
“杀鞑子！夺战马！”
震天的喊杀声从西南高地轰然爆发！
石午阳一马当先，跃出隐蔽处，手中新打铸的雁翎刀直指草场！
身后，101营的士兵如同决堤的洪水，呐喊着从山坡上冲下！
与此同时，早已埋伏在草丛、洼地里的弓弩手，对准散布的八旗骑兵射出第一波密集的箭雨！
“敌袭！！”
“逆贼！是逆贼！”
突如其来的攻击让鞑子兵陷入了短暂的混乱！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昨天才到的军马，今天就遭到了伏击。
几匹战马被箭矢射中，嘶鸣着倒地。
八旗骑兵不愧是精锐，短暂的惊愕后立刻反应过来。
“镶红旗勇士！列阵！杀光这群不知死活的逆贼！”
鞑子领兵的甲喇怒吼着，拔出雪亮的马刀。
三百骑兵迅速集结，如同红色的旋风，迎着冲下来的101营步兵发起了冲锋！
马蹄如雷，声势骇人！
“斩马刀队！上前！！”
石午阳厉声嘶吼！
六十名身材魁梧、赤裸着上身或仅着皮甲的壮汉，手持沉重的长柄斩马大刀，如同移动的铁墙，从步兵阵列中猛然突出！
他们无视疾驰而来的骑兵，眼中只有那劈砍的目标——马腿！
“斩！”
一声怒吼！ 六十柄沉重的斩马刀带着破空的风声，狠狠地横扫而出！
“咔嚓！”
“噗嗤！”
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和战马凄厉的惨嘶瞬间响起！
冲在最前面的十几匹战马前腿应声而断！
马背上的骑兵惨叫着被巨大的惯性抛飞出去！后续的骑兵阵型顿时大乱！
“放箭！投枪！拦住他们！”
石午阳指挥着步兵死死缠住混乱的骑兵集群。
斩马刀队如同礁石般承受着海浪的冲击，不断有人被骑兵的长矛刺穿或被马蹄践踏，但他们用血肉之躯为后续的弟兄争取着时间！
整个战场瞬间陷入惨烈的绞杀！
好在101营占据着绝对的人数优势！
几乎在这边号角响起的同时！
“就是现在！冲！”
久经沙场的王老六在北路芦苇荡中爆喝出声！
埋伏大半夜的106营精锐如同出笼的猛虎，以最快的速度、悍不畏死的姿态，从侧面直插草场中心的马群！
“别管人！找头马！红缨！系红缨的！”
王老六的嘶吼声在混乱的马蹄和人声中格外响亮。
一支由几十名最敏捷、最熟悉马性的战士组成的突击队，如同离弦之箭，在庞大的马群缝隙中穿插！
他们无视旁边惊慌乱窜的马匹，眼中死死盯着那几匹最为高大、脖子上系着醒目红缨的头马！
“套住它！”
106营一个牧马好手看准时机，奋力掷出手中浸油的牛皮套索！
嗖！
套索精准地套中了一匹枣红色头马的脖颈！
“中了！快拉！”
几个壮汉扑上去，死死拽住绳索！
头马受惊，扬起前蹄，发出震耳欲聋的嘶鸣！
整个军马群瞬间被这核心的骚动所牵引，开始本能地跟随着头马试图奔跑！
“驱赶！向北！渡口！”
王老六挥舞着战刀，指挥着后续部队形成一道弧形的驱赶屏障，裹挟着惊恐的马群，不顾一切地向北面预定的渡口方向涌去！
“马跑了！贼人抢马！”
远处树荫下歇息的王光恩部的降兵这才如梦初醒，乱哄哄地站起来，却被106营断后的弓箭手射倒一片，一时不敢也不愿逼近。
被石午阳死死纠缠的八旗甲喇此刻目眦欲裂！
他眼睁睁看着珍贵的战马群在北面被驱赶着狂奔，有心回援，却被石午阳部悍不畏死的步兵和那恐怖的斩马刀队死死拖住！
每一次试图冲击，都会换来惨重的马匹损失和人员伤亡！
“撤！任务完成！向北渡口！”
石午阳看到马群已经被王老六部成功驱赶，且越跑越远，立刻下令！
101营且战且退，向着预定方向撤退。
六十名斩马刀壮士，此刻只剩下不到二十人，人人浴血，互相搀扶着撤退。
但八旗兵也不敢狠追，三百人的马队这一会也是折损近百，
八旗甲喇一边派快马回城求援，一边驱赶着王光恩的降兵尾随着石午阳部。
这时候的汉江之畔，硝烟弥漫，人喊马嘶的！
石午阳带着南路残兵，利用复杂地形和预设的障碍，终于暂时摆脱了八旗骑兵的尾随，
这其中还得感谢王光恩那些降兵的故意拖滞，而八旗甲喇不到两百人的马队又不敢孤军深入。
石午阳率部于当天下午抵达汉江北面浅滩渡口。
王老六部早已驱赶着近八百匹惊魂未定的蒙古军马，涉过齐腰深的江水，在对岸等候。
江面上漂浮着几具鞑子追兵的尸体，是被106营预先埋伏的弩手射杀的。
两支队伍在汉江北岸短暂汇合，顾不上清点战损，立刻驱赶着庞大的马群，一头扎进了茫茫的荆西群山深处，向着野人谷的方向，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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