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像是骤然起的浓雾、你身在其中、眨眼之间又消失不见。
半年匆匆而过。
闻溪在县医院刚下班、骑着电动车到托管接女儿。
女儿上二年级了、越来越懂事。
现在是八月、刚好放暑假。
“晚上想吃什么呀？”
“想吃烧烤！”
“不可以、吃多了对喉咙不好、容易上火。”
“那我想吃冰淇淋！”
闻溪假装生气：“我说的是饭、不是零食！”
女儿好像调皮了、小大人一样。
“我不想吃饭吗妈妈！”
“不可以、晚上我给你做个蘑菇炖小鸡、你要多吃点、你看你瘦的。”
闻溪拒绝。
“哼、我是女孩子瘦点怎么了？ 我才不要吃成胖子、以后都嫁不出去、我们班有个同学比男生还胖、都没人和她玩。”
念念坐在电动车后座、抱着闻溪的腰。
“你才多大点、就知道胖了嫁不出去？”
闻溪笑、阳光照在她身上、她穿着一身白裙子、几缕发丝随风飘荡、白净的脸颊带着微微红、温温柔柔、像极了黄昏的晚霞、美极了。
带着女儿到了菜市场买菜、然后回家。
小县城的生活很惬意、认识了一些不算很熟但说的上话的人、最重要的是感觉。
在成渝市算上读书、差不多十年了、可她没有一丝归属感。
但在县城、虽然工资低了很多、但归属感很好。
距离外婆家也近、每周放假都可以回去大山里。
就连念念都很喜欢这里、在城市里就像是个牢笼、不止困住了成年人、还困住了小孩子。
哪都去不了。
回到家、念念在楼下玩、认识了好几个同伴同学都住一栋楼。
暮色四合的时分，闻溪守着砂锅里咕嘟作响的汤，白雾袅袅，氤氲了厨房的玻璃窗。
她擦擦手，陷进旧沙发里，拿起手机漫无目的地滑动。
指尖就是在那时毫无征兆地一颤。
像被什么无形的针尖刺中。
紧接着，她的眼睫猛地一颤，屏住了呼吸。
手机屏幕的光，冷冷地映亮她骤然失血的脸。
是他。
顾燃。
巨大的新闻标题，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撞入眼帘——《顾氏集团迎来最重要的日子，一代风云人物顾见深退位，其子顾燃接棒》。
配图里，他站在宽敞得能倒映出人影的会议室主位，身后是巨大的电子屏幕，身着熨帖一丝不苟的深色西装，正对着全场发言。
下颌微抬，眉眼间是运筹帷幄的沉静，是她从未见过的、全然陌生的睥睨。
她的指尖有些发凉，匆匆掠过文章内容。
原来，今天是他正式执掌顾氏商业帝国的日子。
从此，他是真正的顾总，指尖流过的是万亿资本，脚下踏的是她无法想象的浮华世界。
砂锅里的热气还在不识趣地袅袅蒸腾，温暖着这间位于小县城、月租不过千余的老旧客厅。
而她，刚刚结束一天琐碎的工作，拿着每月五千的薪水，计算着女儿的奶粉、学费，还有下个月的房租。
空气中还残留着汤的暖香，可她的四肢百骸里，却仿佛有冰冷的潮水漫上来，一寸一寸，凝固了血液。
屏幕上的他，光芒万丈。
沙发里的她，隐于尘埃。
一条无形却宽广如天堑的鸿沟，在这一刻，被手机这小小的方寸屏幕，具象化，横亘在她眼前。
近得能看清他领带的纹样，又远得……穷尽她的一生，也无法触及分毫。
从此云泥殊途，山海无棱。
他们之间，大概真的，再也不会有交集了。
她不后悔。
吃饭的时候、手机来了一个陌生电话、闻溪看了一眼、挂断了。
“妈妈、我想喝冰水！”
念念抬头、装出一副可怜又可爱的模样。
“不是炖的有汤吗？喝冰水太多消化不良的、妈妈是不是说过很多次了？”
闻溪拒绝。
念念小表情垮了垮、手里的勺子在饭里拌着、不开心。
闻溪叹了口气、起身从冰箱里拿了一瓶凉茶：“只能喝这个、你要在不满足就别喝了。”
念念连忙夺过去。
心想等妈妈不在、她在偷偷去喝最爱的冰红茶。
闻溪刚刚坐下、手机再次响起、还是那个号码。
她拿起来愣了愣、心莫名的有些慌。
“你好、那位？”
“你好、你是刘胜美的外孙女冯遥纾吗？”
“我是！”
“小纾啊、我是你外婆对门的王阿姨、你赶紧回来一趟吧、你外婆人不太好！”
闻溪脑袋嗡的一声、连忙问道：“怎么了？”
“是这样啊、下午我去你外婆家想要拿一点蔬菜种子、叫了半天没有人、我都准备走了才发现她躺在了放柴火的地方、怎么都喊不醒。”
“我先是给强子和华哥打电话、两人都没接、都准备叫救护车了、你外婆又醒了过来、我们送她去医院、她非不去。”
闻溪手中的筷子掉在桌上、脸色有些发白。
“妈妈、你怎么了？”
念念捡起桌上的筷子、递给闻溪。
“谢谢王阿姨了、我现在就回来！”
闻溪挂断电话、看着女儿：“走、我们回你外祖母家。”
由于很急、闻溪带着念念就出了门、桌上的饭菜都没来及的收拾。
来到外婆家已经是晚上七点了、月亮露出一个大弯、即将满圆。
天空繁星点点。
八月了。
时间过得真快。
大山里的空气很新鲜、也很凉爽。
不像县城里、热浪浪的。
外婆家有两个人陪着、看见闻溪回来、寒暄了一会、闻溪道了谢、对方就走了。
说老太太一个人、两个儿子的电话没一个打得通。
“外婆、你怎么样了？”
闻溪握着外婆的手、很亮。
刘胜美坐在椅子上、旁边放着水烟、闻溪说过几次让外婆不要抽、对方笑着答应、可从来就没戒过。
“你这孩子、我都说了不要麻烦你们、你在外面耽误了工作、我没事、就是今天去抱柴的时候、突然脑袋晕晕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睡着了。”
刘胜美看着闻溪、眼中有些愧疚、带着湿润。
闻溪笑着摇头：“不影响工作的外婆、你现在给我说说、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好着呢、晚饭你王阿姨给我端了一大碗面条、我都吃完了。”
闻溪抓着外婆的手、把了把脉、发现了明显的异常。
她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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