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时代广场边缘停下，六零年代的这里远非后世那般光鲜，空气中混杂着烤肠、汽油和人群的汗味。巨大的霓虹灯牌在薄暮中竞相闪烁，廉价剧院、脱衣舞俱乐部和便士游戏厅的招牌挤作一团，构成了一个喧嚣、粗粝而又生机勃勃的感官王国。
“就是这里！”汤姆兴奋地指着一家灯火通明、传出阵阵电子音效和机器轰鸣的门脸。
一踏入游戏厅，声浪便扑面而来。机械的叮当声、弹球撞击挡板的噼啪声、点唱机里猫王的摇滚乐，以及青少年们的欢呼惊叫，交织成一片。
“先玩这个！” 迈克直奔一台最新式的弹球机。机身绘着火箭与月球图案，充满了太空时代的热望。他投入硬币，全神贯注地拉动弹簧扳手，钢珠在玻璃后疯狂弹跳，通过一系列得分环与缓冲器。“看到没，林！这才是真男人的游戏！”尽管这“真男人的游戏”在纽约法律边缘游走，因其赌博嫌疑而屡遭非议。
汤姆则被一台名为 “测试你的男子气概！” 的机械测力机吸引。他投下硬币，用力抡起木槌砸向踏板，“当”的一声巨响，指针颤巍巍地停在了“弱不禁风”的区间，引来迈克无情的嘲笑。
林彦环顾四周，感觉既新奇又怀旧。这里的“高科技”在他眼中充满了笨拙的趣味。他尝试了一台抓娃娃机，里面的奖品不是毛绒玩具，而是廉价的塑料士兵和哨子。以他修士的控制力，本可手到擒来，但他刻意收敛，享受着普通人的失败乐趣。
他们也玩了投币点唱机，选了首当时正流行的摇滚乐，还在一个布满闪烁灯泡的“未来占卜机” 前，得到了“你将进行一场漫长旅程”的预言纸条——林彦看着纸条，若有所思。
在一个偏僻角落，三人甚至发现了一台极为罕见的《双人网球 早期电子游戏。它在一个小示波器屏幕上显示简单的网球轨迹，用巨大的旋钮控制。汤姆和迈克觉得这“慢吞吞的方块”远不如弹球刺激，但林彦却看得目不转睛——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庞大未来产业的、蹒跚学步的婴儿形态。
整个下午，他们沉浸在由机械、灯光和硬币构筑的简单快乐里。汤姆和迈克花光了辛苦攒下的零钱，却比任何时候都开心。回去的车上，他们还在激烈争论着谁的弹球分数更高。
林彦看着窗外流光溢彩、混乱而真实的1960年代纽约，听着身边好友无忧无虑的吵闹声，之前在俱乐部的不快和修行带来的些许疏离感，都被这充满烟火气的下午悄悄治愈了。
他嘴角微扬，觉得这样“虚度”光阴，似乎也不错。
日子平静地流淌，直到一周后的晨会。汤姆一反常态地没有吵闹，而是神秘兮兮地从书包里掏出一份叠得齐整的报纸，猛地摊在林彦课桌上。
“林！快看！今天的爆炸新闻！”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掩不住其中的惊异。
林彦低头看去，心头一跳。报纸用了整整一个版面，耸动的标题像烙印般灼眼——《好莱坞完美绅士的谎言：洛克·哈德森的秘密生活》。下面详细罗列了哈德森不为人知的过往，甚至附上了几位“前男友”的匿名采访，细节详尽，字字诛心。
只一瞬间，林彦就明白了。这是伊桑的手笔，精准、高效，且……毫不留情。
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在他心中弥漫开来。是，他当时是又惊又怒，觉得被冒犯，那句“封杀他”是脱口而出的气话。但他从未想过，要以如此彻底地摧毁一个人私密世界的方式。看着报纸上哈德森那张曾经意气风发，此刻在黑白照片中却显得无比苍白的脸，林彦感到的不是快意，而是一种沉甸甸的……不适。
用暴露一个人最深的隐私来惩罚他，这太过火了。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神已恢复平静。一道神识指令传入远在曼哈顿另一端的伊桑脑海：
“伊桑，报纸我看到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派人去接触他。确保他不会被这件事逼上绝路。给他一笔足够丰厚的补偿，安排好渠道，如果他愿意，送他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去一个没人认识他的地方，安静地过他想过的生活。”
“我们解决问题，不一定要毁灭一个人。”
传完这道指令，他心里的那块石头才仿佛稍稍落地。他将报纸推还给目瞪口呆的汤姆，目光投向窗外。
汤姆和迈克交换了一个难以置信的眼神，凑近压低声音：林，这...这该不会真是你做的吧？那天你说要封杀他，我们还以为你在说气话吹牛呢！
林彦看着两位好友脸上混合着震惊与困惑的神情，心里轻轻叹了口气。他不想让这些超出常人理解的力量和手段，在他们单纯的世界里投下阴影。
怎么可能是我？他扯出一个再自然不过的无奈笑容，顺手把报纸叠起来推回给汤姆，我哪有那么大本事。估计是他自己不小心，被哪个厉害的记者盯上了吧。
他故作轻松地耸耸肩：这些好莱坞明星的私生活，谁说得清呢。
听到林彦的回答，汤姆和迈克明显松了口气。汤姆用力拍了拍胸口：不是你就好！刚才可真把我们吓坏了。
三人并肩走出教室，午后的阳光透过走廊窗户洒在地上。迈克立刻恢复了往日的活泼，凑到林彦身边叽叽喳喳：
林，周末我们再去兜风吧！这次我保证绝对不开敞篷了。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上次害你发型都被吹乱了。
汤姆在一旁笑着补充：而且迈克说他要请客加油，对吧？
喂！我什么时候说过......
看着两个朋友又开始日常斗嘴，林彦轻轻笑了。就在他们吵吵闹闹地走向下一节课的教室时，他不动声色地分出一缕神识。
伊桑，刚才的安排照旧。另外，给他找个靠谱的经纪人，在欧洲重新开始。
伊桑正在批阅文件，笔尖微微一顿，随即在便签上留下一个勾。
他依然是那个会因冒犯而动怒的林彦，但他的报复，不应以彻底碾碎一个人的尊严和生路为代价。这种源于现代灵魂的底线，或许才是他穿越至今，未曾迷失的本心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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