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委分工调整后，市长孙建业办公室外的走廊，肉眼可见地清冷下来。往日里需要秘书出面维持秩序、排队等候汇报的长椅，如今常常空着一大半，偶尔坐着的几人，也少了那份焦灼的迫切，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意味。
林万骁办公室外，各区县、各局办的头头脑脑们，仿佛一夜之间重新校准了嗅觉的方向，汇报工作的、请示思路的、甚至只是露个脸加深印象的，络绎不绝。秘书秦致远忙得脚不沾地，那扇厚重的实木门开合之间，隐约透出林万骁沉稳而不失力道的声音，让门外等候的众人不自觉地整理衣冠，挺直腰板。
一冷一热，泾渭分明。这官场上最敏锐的风向标，无声地昭示着权力天平的倾斜。
孙建业站在自己办公室的窗前，望着楼下大院里进出的车辆，指间夹着的香烟烟雾袅袅。他的背影依旧挺直，但眉宇间笼罩着一层难以驱散的落寞。林万骁挟省委常委之势而来，他岂会看不清这局势？只是到了这个位置，有些东西，争也无用，因为根本争不来，摆在脸上更是落了下乘。
他深吸一口烟，将那份被无形中削弱的权威感，随着烟雾缓缓吐出。桌上的内线电话响起，他转身，接起，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平和严谨：“请他们进来。” 该做的工作，他一丝也不会懈怠。
傍晚，华灯初上。一辆黑色奥迪A8，悄无声息地滑入城东“云庐”艺术酒店的地下停车场。这家以极致隐私和融合白族风格的现代设计闻名的酒店，是某些特定人群的首选。
车门打开，沈星澜利落地下车。
她穿着一身剪裁极佳的烟灰色羊绒连衣裙，外罩一件同色系长风衣，颈间系着一条淡雅的丝巾，脸上那副宽大的墨镜，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却遮不住那经由岁月与阅历沉淀下来的独特风韵与气场。与平日里在谈判桌上那位言辞犀利、代表朗曜投资的首席代表相比，此刻的她，褪去了几分商业的锐利，多了几分沉静的期待。
她走向直达顶楼“望云”套房的专属电梯，指尖在按钮上轻轻一按，电梯门无声滑开。
顶楼，静谧得只有她高跟鞋叩击地面的声音。走到那扇熟悉的双开木门前，她尚未抬手，门便从里面被轻轻拉开。
林万骁站在门内。
他显然也是刚到不久，脱去了严肃的西装外套，解开了领带，只穿着一件柔软的深灰色羊绒衫，领口随意地敞着。少了平日里在市委大楼里的那份不怒自威，多了几分居家的松弛，甚至能看出一丝刻意收敛却依旧流露出的疲惫。
没有言语。
沈星澜摘下墨镜，随手放进手包，然后自然地递给他。林万骁接过，放在一旁的玄关柜上。动作流畅，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门在身后合拢，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彻底隔绝了外界。
下一秒，沈星澜便被拥入一个坚实而温暖的怀抱。林万骁的手臂有力地环住她的腰背，将她紧紧箍在怀里，下颌轻轻抵在她的发顶，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她身上那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刻入肺腑。
沈星澜没有任何抗拒，顺从地偎依在他胸前，脸颊贴着他柔软的羊绒衫，能清晰地听到他胸腔里沉稳而稍快的心跳。她闭上眼睛，伸手回抱住他，手指在他背后收紧，抓住了他腰侧的衣物。
所有的言语在这一刻都显得多余。那些分隔两地的思念，那些在各自战场上搏杀积累的压力与疲惫，那些只能在电话里低声倾诉的隐秘心绪，都在这个无声的拥抱里得到了暂时的安放与慰藉。
过了许久，林万骁才稍稍松开手臂，低头看她，手指轻柔地拂开她额前一缕散落的发丝，目光在她脸上细细描摹，带着毫不掩饰的眷恋与审视。“累了？”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哑几分，带着显而易见的疼惜。
“还好。”沈星澜抬眼，对上他的视线，唇角弯起一个真实的、放松的弧度，“你才是，看着清减了些。”
“不碍事。”他轻描淡写，牵着她的手，引着她走向客厅。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云西古城星星点点的灯火，与远处山峦的模糊轮廓，静谧而辽远。套房内，灯光被调到最柔和的模式，空气中弥漫着若有似无的檀香，是助眠香薰。
他走到小吧台，倒了两杯温水，递给她一杯。“这次能待多久？”
“看项目推进情况，顺利的话，一周左右。”沈星澜接过水杯，指尖与他轻轻触碰，带来微妙的暖意。她倚在吧台边，看着他，“朗曜对云西的文创赛道很有兴趣，但董事会那边，对政策连续性和地方保护主义还是有些顾虑。”
“只要符合发展规划和法律法规，云西的大门永远敞开。”林万骁在她身旁站定，目光落在窗外，“具体的，让你的团队按程序走。在这里，不谈公事。”
最后一句，带着不容置疑的定论，也带着一丝只有对她才会流露的、近乎任性的独占欲。
沈星澜笑了，放下水杯，伸手帮他理了理羊绒衫的领口，动作自然亲昵：“好，不谈公事。那林大书记，想谈什么？”
林万骁抓住她作乱的手，握在掌心，指尖摩挲着她细腻的手背肌肤。“说说你。在香港习惯吗？那边节奏太快，我怕你身体吃不消。”
“习惯了就好。比起当年在北江日报跑新闻，风吹日晒，现在坐在空调房里看项目书，已经算享福了。”她语气轻松，带着调侃，但眼底一闪而过的倦色，没能逃过林万骁的眼睛。
他沉默了一下，将她往怀里又带了带。“星澜，不必那么拼。”
“不拼怎么行？”沈星澜靠着他，声音闷在他怀里，“难道等着你林大书记养我啊？你现在可是众矢之的，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我这边稳当些，对你也是助力。”
她的话点到即止，却蕴含着只有他们彼此才懂的深意。她的位置，能接触到更高层面的资本圈层信息，有些风吹草动，往往比体制内的消息更灵敏。
林万骁的手臂收紧了些，下颌蹭着她的发丝。“我知道。你自己也万事小心。”
沈星澜在他怀里轻轻“嗯”了一声。有些事，不需要说透，彼此心领神会已是默契。“我明白。所以这次过来，明面上只是纯粹的商业考察。”
两人相拥着，在静谧的灯光下站了许久，享受着这偷来的、短暂却真实的温存。窗外是云西的万家灯火，窗内是他们小心翼翼守护的一方天地。
林万骁搂着她，轻轻吻她红唇，沈星澜闭上了眼睛…
时间在无声的交流中流逝。夜渐深。
沈星澜终究还是要离开。她重新戴好墨镜，整理了一下衣裙和发丝，那个干练优雅的沈首席又回到了身上。
林万骁送她到门口，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里包含了太多复杂难言的情绪。
沈星澜走了，林万骁装扮一翻，也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门打开，又轻轻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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