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格兰，曼彻斯特，卡灵顿。
盛夏的阳光像打翻了的蜂蜜，浓稠而又温暖地流淌过曼联训练基地每一寸精心修剪过的草皮。
艾德·伍德沃德的cEo办公室里，一切都井然有序得像是一本奢侈品杂志的内页插图。一尘不染的红木办公桌上，文件分门别类，摆放得像是等待检阅的仪仗队。墙上挂着几件镶在玻璃框里的传奇球衣，每一件都签满了足以让任何球迷羡慕不已的名字。
伍德沃德，这位人送外号“三德子”的男人，此刻正以一个极其舒适的姿势靠在他那把办公椅上。他举着手机，嘴角挂着一抹自信而又矜持的微笑，声线平稳，充满了掌控一切的从容。
“是的，阿什利，请转告我们的合作伙伴，关于下一份赞助合同的续约金额，我的预期是……在原有基础上，上浮至少百分之三十。”
电话那头的商业伙伴显然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伍德沃德甚至能想象出对方倒吸凉气的模样。他轻笑一声，不紧不慢地抛出了自己手中那张最大的王牌。
“别担心，我的朋友。我们刚刚拿到了什么？英超冠军，足总杯冠军，还有……欧冠冠军。我们是三冠王。现在，‘曼联’这个品牌，就是足球世界里最硬的通货。这个价格，他们没有理由拒绝。”
他享受着这种感觉。这种用压倒性的成绩，在谈判桌上将对手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这甚至比签下一名世界级球星，更能让他感到愉悦。
然而，就在他准备为这次成功的商业博弈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时。
“砰！！！”
一声巨响，仿佛有人用攻城锤悍然撞击了他办公室的那扇门。
伍德沃德被这突如其来堪比爆炸的动静，吓得浑身一哆嗦，手机差点从手里滑落。
他甚至来不及发怒，一道人影就像一阵裹挟着热带风暴和沙滩海盐气息的龙卷风，毫无征兆地刮进了他这间办公室。
来人，是高仇向。
但又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穿着剪裁得体的教练服，在场边指点江山的高仇向。
此刻的高仇向，上身穿着一件满是椰子树和火烈鸟图案，皱得像刚从咸菜缸里捞出来的度假花衬衫。下身是一条沙滩大短裤，颜色骚气到能让红绿灯都为之错乱。他的脚上，则踩着一双......人字拖。
他脸上架着一副硕大的墨镜。最离谱的是，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根比哈兰德胳膊还粗的，七彩斑斓充满了童趣与弱智气息的……巨型棒棒糖。
他就这么以一种堪称“赛博朋克流浪汉”的姿态，完全无视了那个还举着电话，表情已经彻底僵住的曼联俱乐部cEo，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然后，他旁若无人地一屁股陷进了那套真皮沙发里，发出了一声满足却令人牙酸的叹息。
伍德沃德的大脑宕机了足足有三秒钟，他甚至都忘了自己还在通话中。他看着那个正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地晃动着人字拖的男人，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毁灭性冲击。
“那个……阿什利，我这边……我这边可能遭遇了一次小规模的……恐怖袭击。我们待会儿再聊。”
他匆匆地用一个自己都觉得无比荒诞的理由挂断了电话。
然后，他脸上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站起身试图重新掌控住这间办公室的主导权。
“高！我亲爱的高！你……你回来了！哈哈，假期过得怎么样？看起来……很有……嗯……异域风情。”
他搜肠刮肚，才找到了一个稍微不那么伤人的词，来形容对方这身足以被评为“年度最差着装”的打扮。
高仇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只是缓缓地取下了嘴里的那根巨型棒棒糖，像拿着一柄国王的权杖，在空中轻轻地摇晃了一下。
然后，他用一种混合了神棍、传销头子和哲学系大四学生的那种忽悠人的口吻，开口了。
“艾德。”
他的声音，透过那副黑色的墨镜传来，显得格外地深邃和飘渺。
“我这次去海边，不是去度假。”
“我是去，悟道了。”
伍德沃德：“？”
他感觉自己的商业大脑，像是被强行灌入了一段无法识别的乱码，开始嗡嗡作响。
高仇向无视了他那张写满了“你他妈在说啥”的懵逼的脸，自顾自地抛出了一个充满了哲学思辨意味的问题。
“艾德，我问你。我们赢得了一切，我们拿到了三冠王。然后呢？”
“然后？然后当然是续签更多的赞助，提升俱乐部的商业价值，明年继续赢……”伍德沃德下意识地就想从商业的角度去回答。
但高仇向直接抬手，打断了他。
“肤浅！”
这两个字，掷地有声，像两记耳光狠狠地抽在了伍德沃德那张商界精英的脸上。
“奖杯，会蒙上灰尘。欢呼，总有一天会消散。商业报表上的数字，不过是一串串虚无的冰冷的代码。”
高仇向站了起来，他踱着步，像一个在自己讲台上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教授。
“但是，精神！精神的追求，是永恒的！”
“艾德，你告诉我，我们曼联这家拥有着百年光辉历史的伟大俱乐部，它的终极使命到底是什么？！”
伍德沃德彻底傻了。
使命？
你跟我一个搞金融和商业开发的cEo聊使命？
这不亚于你跟一个卖猪肉的屠夫，去探讨量子力学中的不确定性原理。
这完全超出了他那由数据、合同和金钱构筑起来的认知体系。
他张了张嘴憋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他自认为最标准也最安全的答案。
“呃……是……是为了给我们的格雷泽老板以及其他的股东们，创造更多的……价值？”
“庸俗！”
高仇向痛心疾首，那表情仿佛听到了什么亵渎神灵的异端邪说。
“艾德，你太让我失望了！我们的眼光，不能仅仅局限于曼彻斯特，局限于英格兰，甚至局限于欧洲！我们的目标，是星辰大海！是全人类的精神升华！”
“所以，”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无比坚定，“我决定，从这个赛季开始，我们要从根子上，彻底地改造我们整个俱乐部的气质！”
“而这一切的变革，都要从最基础，也是最根本的地方开始！”
他顿了顿，像是在宣布一个划时代的决定。
“从我们的味蕾开始！”
伍德沃德的瞳孔猛地一缩，一种不祥的预感，像毒蛇一样瞬间爬上了他的脊背。
果然，高仇向接下来的话印证了他所有的不祥预感。
“我已经通知了食堂的负责人。”高仇向用一种不容置疑发布命令的口吻说道，“让他们立刻、马上去引进一种来自遥远东方的，拥有着古老历史和深厚底蕴的神秘饮品。”
“它叫，‘豆汁儿’。”
伍德沃德的脑海里瞬间警铃大作。“豆汁儿”这三个字，他虽然没听过，但光是听这个发音，他就感觉自己的胃在不受控制地抽搐。
高仇向没有给他任何提问的机会，继续用他那充满了煽动性蛊惑的语气，解释着。
“这种饮品，它的味道，初尝如同地狱的浓汤，宛若腐烂了千年的尸水。但只要你能忍受住这第一口的冲击，你就能从中品味出人生的苦难，感受到农民的艰辛，铭记失败者的谦卑！”
“我要让我们的球员，每天早晨都用这样一碗充满了‘醍醐灌顶’之力的圣水，来开启他们一天的训练！让他们在挑战味觉极限的过程中，磨练出钢铁般的意志！忘掉那些虚无的荣誉，时刻保持一颗，冠军的赤子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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