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休润那隐蔽的树洞“秘密基地”里休整了一夜后，尔生百年感觉肋下的伤口在灵族独特的疗愈之力作用下，确实好了不少，至少不再隐隐作痛。体内妖力也因“海魂泪”和那收敛法诀的存在，被完美地伪装成一种略带清冷、但总体平和自然的气息。
休润则是一大早就开始翻箱倒柜，嘴里叼着一片不知名的草叶，含糊不清地嘟囔：“让我想想，今天巡逻祭坛那边的是……哦对，是木蓿长老，那老头儿鼻子最灵了，得小心点……”
尔生百年静立一旁，看着窗外（如果树洞有窗的话）青霖境内宁静祥和的晨光，心思却早已飞到了远在上京、昏迷不醒的苏望宁身上。每一刻的等待，对他而言都是煎熬。
“喂，恩公，”休润终于从一堆杂物里抬起头，拍了拍手上的灰，凑到尔生百年面前，碧色的眼眸眨巴着，带着几分狡黠和试探，“咱们这也算是一起历难（虽然是他单方面被救）、一起闯过迷阵的交情了，老是恩公恩公的叫，多生分啊！”
尔生百年目光从窗外收回，淡淡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休润也不在意，自顾自地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着尔生百年：“你看你啊，年纪嘛……嗯，按照你们妖族的算法，应该也不算太大吧？反正看起来挺年轻的。名字又叫尔生百年……百年百年，叫你‘小年’怎么样？听着多亲切！”
“小年？”尔生百年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这个称呼……未免太过儿戏。自他成为妖皇，乃至更早之前，何曾有人敢用如此轻快的语调、如此随意的称呼叫他？当然，除了望月。
“对啊！小年！多顺口！”休润见他没立刻反对（主要是没动手），立刻打蛇随棍上，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在尔生百年冷冽的目光扫过来前迅速收回），“就这么定了！以后我就叫你小年了！你放心，在外人面前我还是会装装样子，保持恭敬的！”
尔生百年：“……”他实在懒得与这思维跳脱的灵族少年在这种无谓的事情上纠缠。只要不影响他拿到生命之源，随他怎么叫。
“不说话就当你同意啦！”休润喜笑颜开，仿佛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走吧，小年，我们先去熟悉一下地形，顺便看看能不能打听到生命之泉守卫换班的规律。”
接下来的两天，休润充分发挥了他作为“地头蛇”以及“大长老之子”的优势，带着伪装后的尔生百年，在青霖境内看似随意地闲逛起来。
“看那边，那棵最大的、会发光的树下面，就是祭坛所在，生命之泉就在祭坛中央。”休润指着远处一片被柔和光晕笼罩的区域，低声说道，“平时那里至少有两位长老值守，巡逻队每半个时辰经过一次。”
“小年，快看，那是我三姑婆养的灵蝶，漂亮吧？不过千万别碰，它们脾气可差了，被蛰一下能肿三天！”
“小年，你尝尝这个，这是青霖境特有的‘蜜罗果’，甜得很！”
“哎哟，小年快低头，是巡逻队！带队的是岩岗大叔，他眼神可毒了！”
休润一路叽叽喳喳，如同一只不知疲倦的百灵鸟，不仅介绍了地形，还附带了大量灵族内部的八卦趣闻，以及各种需要注意的“坑”。尔生百年大部分时间沉默不语，只是默默将一切有用的信息记下，对于休润那些过于活泼的言行，偶尔投去一瞥冷淡的目光，但终究没有制止他“小年、小年”地叫个不停。
几次有惊无险地避开巡逻队和相熟族人的盘问后，休润带着尔生百年绕到了祭坛后方的一片花海。这里灵气尤为浓郁，奇异的花朵散发着各色光晕，美不胜收。
“这里算是守卫的一个视觉盲区，而且气息混杂，不容易被察觉。”休润压低声音，神色终于正经起来，“我观察过了，子时与寅时交接的那班，是守卫最松懈的时候，木蓿长老年纪大了，那时候容易打盹。而且那天晚上，据我‘不小心’听到我爹和几位长老谈话，他们好像要商议什么重要事情，可能会短暂离开祭坛片刻。”
这无疑是最佳的机会。
尔生百年紫金色的眼眸中锐光一闪，点了点头：“就定在那个时候。”
“好！”休润握了握拳，随即又有些担忧地看着尔生百年，“小年，我知道你救人心切，但生命之泉周围还有一层极强的自然结界，强行突破肯定会惊动所有人。而且，生命之源是泉眼的精华，取走它会不会对青霖境造成影响，我也不确定……我帮你，是报恩，但我也不想我的家园出事。”他难得露出如此严肃的表情。
尔生百年沉默片刻，道：“我只取所需份量，绝不伤及泉眼根本，更不会破坏此地安宁。”这是他对休润，也是对这片祥和之地的承诺。
休润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秒，似乎想从中分辨真伪，最后他松了口气，又恢复了那副笑嘻嘻的模样：“我相信你，小年！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我负责引开可能残留的注意力，你抓紧时间取泉水！”
计划初步商定，两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花海，返回树洞。
夜色渐深，青霖境笼罩在一片静谧的星光之下。树洞中，尔生百年闭目调息，将状态调整至最佳。休润则显得有些坐立不安，一会儿整理他那百宝囊，一会儿又探头探脑地观察外面的动静。
“小年，”休润忽然小声开口，打破了沉默，“你要救的那个人……对你真的很重要吧？”
尔生百年睁开眼，没有看他，目光仿佛穿透了树洞，望向了不知名的远方。脑海中浮现出苏望宁苍白的脸，她挡在他身前时坚定的眼神，以及她昏迷前那释然的浅笑。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冰冷的声线里揉入了一丝极淡却无法忽视的温柔，“比我的命，更重要。”
休润看着他侧脸上那抹罕见的柔和，碧色的眼眸眨了眨，没有再问。他拍了拍尔生百年的肩膀，这次尔生百年没有躲开。
“放心吧，小年，”休润语气轻快，却带着十足的笃定，“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子时将近，青霖境万籁俱寂，只有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一场为了生命之源的隐秘行动，即将在这灵族圣地的核心地带，悄然展开。而“小年”这个称呼，似乎也在这一次次的并肩与交谈中，悄然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为这段充满风险的旅程，增添了一抹奇异的暖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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