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永夜王都。
那一道黯淡的、拖着长长魔气血尾的流光,如同陨星般踉跄地坠落在炼狱之心的入口处,惊起了守卫的魔虫一阵骚动。光芒散去,显露出疾生狼狈不堪的身影。他身上的黑红重甲布满裂痕,魔焰几乎熄灭,嘴角不断溢出暗红色的血液,猩红的瞳孔中不再是出征时的狂热与自信,而是被屈辱、愤怒和一种更深沉的、近乎崩溃的挫败感所充斥。
他甚至连站稳都显得有些困难,依靠着残破的巨剑支撑着身体,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刀尖上,不仅是身体的创伤,更是尊严被彻底碾碎的痛苦。炼狱之心那熟悉的、灼热而充满硫磺气息的空气,此刻吸入肺中,却只觉得辛辣而刺痛。
他没有理会迎上来的、面带惊惶的属下,也没有去查看炼狱之心的损失,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一个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心脏的念头——
森严!
是他!一定是他!
那个口口声声为了魔界,为了兄弟之情的兄长!那个表面上劝阻他,背地里却向死敌通风报信的叛徒!
一股比身体创伤更剧烈的痛楚和暴怒,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爆发。他猛地推开试图搀扶他的侍从,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化作一道扭曲的魔光,不是飞向自己的寝殿,而是径直冲向了永夜王都的中心,那座象征着秩序与冷静的——静思宫!
静思宫,书房。
森严正坐在案前,处理着日常政务。他的神情看似平静,但握着卷轴的手指,指节却微微泛白。他在等,等一个注定会来的结果,也在等一场注定无法避免的风暴。
突然,宫门外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鸣和守卫的呵斥声,紧接着,书房那厚重的、铭刻着防护魔纹的大门,被一股蛮横狂暴的力量轰然击碎!木屑与魔石碎片四溅!
疾生如同从地狱归来的复仇者,浑身浴血,杀气腾腾地闯了进来,猩红的瞳孔死死锁定在案后的森严身上,那目光,几乎要将他生吞活剥。
“森!严!”疾生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声音嘶哑,充满了刻骨的恨意,“是你!是你告诉尔生百年的,对不对?!”
他一步步逼近,残破的巨剑拖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魔血滴落在地毯上,留下斑驳的痕迹。
森严缓缓放下手中的卷轴,抬起头,迎上疾生那几乎要喷出火的目光。他的脸上没有惊讶,只有一种深沉的、化不开的疲惫与痛惜。他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一母同胞、如今却形同陌路、满身疮痍的弟弟。
“回答我!”疾生猛地将巨剑顿在地上,整个书房都为之震颤,“看着我!告诉我!是不是你向妖族出卖了我?!出卖了你的亲弟弟?!出卖了魔界的利益?!”
他的咆哮声在书房内回荡,震得墙壁上的魔纹都明灭不定。
森严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没有出卖魔界。我是在拯救它,也是在救你。”
“救我?!”疾生像是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笑话,癫狂地大笑起来,笑声中却带着泪,“看看我现在的样子!看看我带出去的精锐!全军覆没!刀锋母皇生死不知!这就是你救我的结果?!森严,收起你那套伪善的嘴脸!”
他猛地前冲,一把揪住森严的衣襟,将他从座位上提了起来,两人鼻尖几乎相碰,疾生眼中是滔天的怒火与背叛的痛苦:“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就因为你那懦弱的和平?!就因为你看不惯我比你更强,比你更配领导魔界?!”
森严没有挣扎,只是任由他揪着,目光依旧平静地注视着疾生扭曲的面容,那平静之下,是汹涌的暗流:“因为你的鲁莽,会将整个魔界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招惹尔生百年,强夺地脉心核?你根本不知道你在面对什么样的存在!若不是我……”
“若不是你怎样?!”疾生厉声打断,“若不是你告密,我或许已经成功了!地脉心核的力量足以改变一切!”
“成功?”森严终于提高了声音,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你到现在还执迷不悟!你以为尔生百年为何能提前布下天罗地网?你以为他为何能在最后关头,精准地放过你,却碾碎了你的所有部属?疾生,你从头到尾,都在他的算计之中!而我,只是不想看着我的亲弟弟,像个蠢货一样,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最后死无全尸!”
“放过我?”疾生一愣,随即更加暴怒,“他那是羞辱!是示威!”
“那也是你自找的!”森严猛地挥开疾生的手,整理了一下被揪皱的衣襟,语气恢复了冰冷,“我提醒过你,警告过你,可你一意孤行!若非我那封信,你以为你还有命站在这里质问我?你早就和你的虫族大军一样,化为葬骨荒原的尘埃了!”
真相如同最冰冷的匕首,彻底刺穿了疾生最后的侥幸与疯狂。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脸色惨白如纸。原来,他能活着回来,竟然是因为他最恨的兄长的“求情”?这比杀了他还要让他难受!
屈辱,无与伦比的屈辱感淹没了他。
他看着森严,那个从小到大一直压他一头,永远冷静、永远正确、如今更是以“拯救者”姿态出现的兄长,一股毁灭一切的冲动涌上心头。
“森严……”疾生的声音变得异常低沉,充满了危险的意味,“你永远都是这样……永远高高在上,永远以为你是对的……我恨透了你这个样子!”
他周身残存的魔气开始不受控制地暴走,眼中杀机毕露。
森严看着他,眼中最后一丝温度也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属于大殿下的威严与冷酷:“疾生,你若再执迷不悟,就别怪我不念兄弟之情。魔界的稳定,高于一切,包括你我的……私怨。”
兄弟二人,在这破碎的书房中对峙着,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与绝望的气息。那维系了数百年的、脆弱的兄弟纽带,在这一刻,伴随着疾生的惨败与森严的“背叛”,彻底崩断。
最终,疾生没有再动手。他只是用那双充满了血丝和恨意的眼睛,死死地盯了森严许久,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
然后,他猛地转身,拖着残破的身躯和更加残破的心,一步步走出了静思宫,消失在永夜王都永恒的夜色里。他没有回炼狱之心,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森严独自站在原地,看着满地狼藉和洞开的大门,许久,才缓缓闭上眼,发出一声沉重到极致的叹息。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失去了这个弟弟。魔界的内部,也埋下了一颗随时可能引爆的、更加危险的炸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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