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设在苏府景致最佳的花园中,初夏傍晚,微风习习,花香馥郁,琉璃灯盏早早点亮,映照着衣香鬓影,一派旖旎风光。受邀而来的青年才俊与名门淑女们,皆知这是妖后主办的宴会,个个精心打扮,言谈举止力求完美,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期待与矜持。
而被“算计”的主角们,状态则截然不同。
苏家四兄弟尚不知内情,只当是寻常社交。苏望钧沉稳地与相熟的世家子弟寒暄;苏望锦与几位才女讨论着近日读的诗词,温文尔雅;苏望舒则潇洒地周旋于人群,谈笑风生;最活泼的苏望珩早已和几个年纪相仿的公子哥玩起了投壶,笑声不断。
反观妖界这边,气氛就微妙多了。
墨瞳依旧是一身玄衣,如同影子般立在相对安静的角落,面无表情地观察着周遭,仿佛这一切喧闹都与他无关。只是若有细心人观察,会发现他周身散发的生人勿近的气场比平日更冷峻了几分,让几位原本对他冷峻气质有些好奇的小姐,望而却步。
而赤焰,则成了全场最明显的“不和谐音”。他穿着那身勉强套上的、略显紧绷的正式袍服,浑身不自在,那张惯常带着桀骜不驯神情的脸上,此刻写满了局促与尴尬。有大胆的贵女上前搭话,询问妖界风物,他要么硬邦邦地回一句“尚可”,要么就直接陷入沉默,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泛红,引得姑娘们掩唇轻笑,觉得这位红发大人虽看起来凶悍,却意外地……纯情。
优乐被苏望宁带在身边,看着这热闹的场面,尤其是看到赤焰大人窘迫的样子,觉得新奇极了。
宴会进行到一半,安排了助兴的才艺表演。有贵女弹奏古筝,清越悠扬;有公子舞剑,英姿飒爽。气氛逐渐热烈。
这时,一位与苏望锦交好的公子笑着提议:“素闻妖界能人异士众多,不知今日我等是否有幸,能见识一番妖界的风采?”这话一出,立刻引来众人附和,目光纷纷投向墨瞳与赤焰。
赤焰正被几个姑娘看得浑身僵硬,闻言像是找到了解脱的出口,立刻站起身,声音洪亮,带着一种“终于轮到老子擅长的领域了”的解脱感:“这有何难!我给你们表演个喷火!”
众人:“!!!”
苏望宁扶额,尔生百年眼中闪过无奈的笑意。
只见赤焰走到空地,深吸一口气,也顾不上什么仪态了,运起妖力,张口便是一道凝练的、温度控制得恰到好处的赤红火焰喷涌而出,在空中划出绚丽的弧线,甚至巧妙地变幻成一只火焰小鸟的形状,盘旋一圈才散去。
这原始而充满力量感的表演,与之前柔美的琴棋书画形成了鲜明对比,瞬间震撼全场。先是一片寂静,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惊叹。几位胆子大的公子甚至高声叫好。赤焰看着众人的反应,愣了一下,原本的窘迫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他拍了拍手,昂首回到座位,感觉比打赢一场仗还痛快。
有了赤焰的开场,众人的目光又落在了始终沉默的墨瞳身上。
墨瞳眉头微蹙,显然并不想参与这种“表演”。然而,在众人期待的目光和尔生百年淡淡的注视下,他沉默片刻,身影倏然一晃。
下一瞬,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仿佛有数道极其淡薄的黑色残影在不同角落同时闪过,速度快到肉眼几乎无法捕捉。桌上的酒杯似乎轻微晃动了一下,又或许是错觉。等他重新清晰地出现在原地时,仿佛从未移动过。
但这神乎其技的、近乎瞬移的身法,已然引起了低低的惊呼。这并非炫技,却比任何表演都更能体现其深不可测的实力。
表演环节过后,是自由走动、品茗交谈的时间。柳云羞,也就是之前曾好奇询问过优乐的那位御史千金,因着父亲还有苏望宁的关系,对妖界众人少了几分畏惧,多了几分好奇。
她端着一杯清茶,犹豫片刻,还是鼓起勇气走向独自站在一株海棠树下的墨瞳。月光与灯辉交织,落在他冷硬的侧脸上。
“墨瞳大人。”柳云羞轻声开口,声音柔婉。
墨瞳侧头,冰冷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没有回应。
柳云羞并未退缩,微笑道:“方才大人的身法,真是令人惊叹。小女子冒昧,曾听家父提及,幽冥身法讲究暗合星轨,不知……是否如此?”她试图找一个对方可能感兴趣的话题。
墨瞳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似乎没想到一个人族女子会知道“幽冥身法”并提及“星轨”。他依旧沉默,但周身那种拒人千里的寒气,似乎减弱了微不可察的一丝。他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看到了她眼中纯粹的好奇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而非寻常女子的爱慕或惧怕。
他几不可察地动了下嘴唇,最终只吐出两个字:“略通。”
但这已是他在今晚宴会上,除了对尔生百年领命外,第一次对外人开口。
柳云羞得到了回应,虽简短,却已心满意足,她知道自己不宜再多打扰,便微笑着颔首一礼,翩然离去。那短暂的接触,如同投入深潭的一粒小石子,涟漪微泛,旋即消失,却或许在彼此心中都留下了一抹极淡的影子。
宴会尾声,气氛已十分融洽。赤焰因为之前的“喷火”表演,反而放松了不少,虽然依旧不擅言辞,但至少不再脸红耳赤。墨瞳依旧沉默,但似乎不再完全置身事外。苏家四兄弟也在这场非正式的“相亲”中,与几位小姐相谈甚欢,尤其是苏望珩,已然和几位活泼的贵女约好了下次一同骑马。
回程路上,优乐趴在尔生百年怀里,迷迷糊糊地问:“陛下,墨瞳大人和赤焰大人今天是不是找到想成亲的人了?”
尔生百年与苏望宁相视一笑。
苏望宁轻抚优乐的发顶,柔声道:“缘分的事情,急不得。不过……种子已经撒下,能否开花结果,就看日后了。”
这场别开生面的宴会,就在这充满各种意外、欢笑与微妙情愫的氛围中落幕,为上京之行,又添上了一笔浓墨重彩的趣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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