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冰冷的晨风里,面对着那扇重新紧闭的门,第一次意识到,真正的恐怖,或许才刚刚开始。地板上那道暗红的拖痕像一条丑陋的伤疤,从我的脚尖一直延伸到母亲紧闭的房门下。浓烈的血腥味混着那股熟悉的、冰冷的腐臭,几乎让我呕吐。
母亲最后那句破碎的“怨我”,还有“埋得太浅”、“像他”,像毒蛇一样钻进我的脑子,嘶咬着我的理智。
像他?像谁?
父亲吗?那个在我模糊婴幼儿记忆里就消失不见的男人?母亲从未多提,只说他是个人渣,早死了。
坟土……埋得太浅……
一个冰冷彻骨的念头,缓慢而狰狞地浮出水面,让我浑身血液都冻住了。
我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直到双腿麻木,晨光变得刺眼。房子里死寂无声,母亲的门再没有打开过。那种寂静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尖叫。
我必须知道。
这个念头压倒了一切恐惧。我颤抖着,再次推开了那扇虚掩的大门。
腐臭和血腥味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我踮起脚,避开地上那摊已经发黑粘稠的拖痕,像踩在雷区一样,缓慢地移动。
我没有去看走廊深处我那洞开的卧室门。我的目标明确——母亲的卧室。
我停在她的门前。老旧的木头门板,下方有一条更宽一些的缝隙。里面没有任何声音,连呼吸声都没有。死一样的寂静。
我慢慢蹲下身,心脏在胸腔里擂鼓。眼睛凑近那条门缝。
光线很暗,但还是能看清一些。
母亲背对着门,坐在床沿。她佝偻着背,头发凌乱,一动不动。那个用旧毯子裹起来的、扭曲的长条状包裹,就放在她的脚边地板上。她的一只手垂着,手指神经质地、反复地抠着毯子粗糙的边缘。
然后,我听到了极其微弱的、压抑的啜泣声。她的肩膀在轻微地抖动。
她对着那个包裹,用一种梦游般的、破碎的音调,又开始低声念叨。这一次,因为隔着一扇门,声音更模糊,但我屏住呼吸,耳朵几乎贴上门缝,终于听清了一些连贯的句子。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她哽咽着,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悔恨,“我不该让他碰你……不该让他把你弄成那样……”
“埋下去的时候……我就知道……拦不住……你怨我……我知道……”
“太像了……你越来越像他了……那双眼睛……看我的样子……”她的声音骤然带上了恐惧和厌恶,“可你又是我的……我的……”
她的手指猛地攥紧了毯子,指节泛白。
“为什么非要回来……为什么不能安安生生地待在下面……为什么非要逼我……”她的语调陡然变得尖锐,充满了被逼到绝路的疯狂,“一次……两次……我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
一次?两次?
我猛地想起几年前,家里后院曾经莫名其妙被翻动过一小块地,母亲当时脸色极其难看,暴躁地骂了几句野狗刨的,然后又飞快地、几乎是慌乱地自己把它填平了,甚至在上面压了好几块沉重的大石头。那时我并未在意。
冰冷的汗珠从我的额角滑落。
她不是在处理那个“东西”。
她是在……重新安葬。
毯子包裹的,是那个称呼她为“妈妈”、从床底下爬出来的怪物。而它……很可能……
母亲的声音还在断断续续地飘出来,混合着泪水和绝望。
“……那次就不该心软……就该烧干净……可你那时候……还有口气……”她突然剧烈地干呕起来,像是回忆起了极其恐怖恶心的事情,“……我的孩子……我怎么能……”
孩子?!
这两个字像惊雷一样在我耳边炸开!
我猛地捂住了嘴,防止自己惊叫出声。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逆流,冲得我头晕目眩,几乎栽倒在地。
那个东西……那个怪物……是她的孩子?我的……兄弟?
所以它才会叫她妈妈?
所以它才会从床底爬出来?因为那里……直通后院?因为那里是……它的坟墓入口?母亲为了看着它?守着它?
那“埋得太浅”……“像他”……
一个完整而恐怖的真相碎片,终于拼凑了起来!
父亲。那个据说早死了的人渣。他做了什么?他对这个孩子做了什么?以至于母亲不得不……亲手埋葬了自己的孩子?就埋在卧室的床底下?而因为这个孩子越来越像那个施暴的父亲,所以母亲的眼神里才会同时出现恐惧、厌恶和那种扭曲的悲伤?
而它……怨气不散……一次又一次地试图爬回来?
那昨晚……和现在……它……
巨大的震惊和恶心感让我胃里翻江倒海。我扶着墙,才能勉强站稳。
就在这时,母亲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她停止了啜泣,猛地站起身。她的影子投在门缝下,显得异常决绝。
我听到她走到窗边,传来拉扯什么东西的声音(也许是之前跳窗时用的床单?)。然后是她翻找柜子的声音,叮当作响。
最后,我闻到了味道。
煤油味。
她从哪里找出来的老式煤油灯里的油?
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她想干什么?
“这次……干净了……”母亲的声音变得异常平静,平静得令人毛骨悚然,“都干净了……我也……干净了……”
她提起煤油罐子。
我听到了液体泼洒的声音!泼洒在那个毯子包裹上!泼洒在周围的地面上!
浓烈的煤油味瞬间压过了血腥和腐臭!
她要烧了它!在这里!连她自己一起?!
“不……”一个音节卡在我的喉咙里。
几乎就在同时——
“窸窣——窸窣——”
那湿哒哒的、冰冷的爬搔声,再一次,从我的卧室方向,清晰地传了过来!
而且,比之前更近了!仿佛已经爬到了走廊里!
母亲的动作猛地顿住。泼洒的声音停了。
死寂。
只有那越来越近的、粘腻的爬行声,不紧不慢,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忍。
母亲站在门后,我能想象出她僵直的身体,惨白的脸,以及瞬间被极致恐惧再次吞噬的表情。
“呵……”一声极轻的、仿佛叹息般的吐息声,从走廊里传来。不再是尖啸,不再是呜咽,而是一种冰冷的、怨毒的……得意?
煤油罐子从母亲手中脱落,“哐当”一声砸在地板上,液体流淌的声音蔓延开来。
她似乎连最后一点疯狂的勇气都被抽走了。
“不止……一个……”她用一种彻底崩溃的、虚无的音调,喃喃自语。
门外的爬行声停了。
似乎就在客厅里,隔着一扇薄薄的门板,与我们——我和门内彻底绝望的母亲——对峙着。
地板上,煤油还在静静流淌,浓烈刺鼻的气味充满了整个空间,像一座无形的坟墓。
真相像一块冰,冻结了我所有的血液和思维。
那个从床底爬出来的,被母亲拖拽、准备焚烧的,是我的兄弟。
而此刻,在门外,在弥漫的煤油味中,发出冰冷爬搔声的……
是另一个。
或者说,是……“他”。
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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