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崭新的黄铜挂锁,像一枚冰冷的封印,死死扣在404的门上,再无人敢去触碰。绞锁的液压钳被后勤科的人默默收走,仿佛从未出现过。校方保持了沉默,一种心照不宣的恐惧压倒了规章流程——只要那“东西”不出来,就假装它不存在。
但“不存在”是不可能的。那“嗒…嗒…”的敲击声,如同附骨之疽,不仅困扰着正下方的304教室,开始像幽灵一样,在整个三楼西侧走廊游荡。有时它在物理课上响起,有时在安静的晚自习突兀传来,甚至有一次,在午休空无一人的走廊里,清洁工张大妈清晰地听到那声音从404门缝下渗出,她扔下拖把,头也不回地冲下了楼,第二天就辞了工。
流言不再是流言,它变成了某种冰冷的“常识”。学生们面色苍白地匆匆穿过那条变得阴冷的走廊,老师们讲课的声音在不自觉中提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眼神总控制不住地往上瞟。
高二(三)班的班长,那个叫林薇的瘦高个女生,在一次那敲击声骤然响起、全班陷入死寂恐慌时,猛地站了起来。她脸色发白,但眼神里有一股被恐惧激怒的执拗。“我们不能一直这样!”她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尖利,“得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放学后,她拉住了同班的电脑高手赵柯和号称“胆大包天”的体育生孙莽。赵柯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技术宅特有的探究欲,但手指却无意识地抠着书包带:“你的意思是……”
“查!”林薇咬着嘴唇,“查十年前,查那个跳楼的学生!”
孙莽抱着胳膊,肌肉绷得紧紧的,嘴上还硬着:“怕什么?都是自己吓自己!”但他闪烁的眼神和微微发干的喉咙出卖了他。
秘密行动开始了。赵柯躲过了学校网络并不严密的监管,利用周末钻进了市图书馆的旧报刊电子数据库。灰尘的味道仿佛透过屏幕传来。关键词“陵城一中”、“学生”、“跳楼”、“十年前”……屏幕的光映着他越来越凝重的脸。
鼠标滚轮艰难地滚动。
终于,一条淹没在时间长河里的豆腐块短讯,跳了出来。
**【本市讯】x年x月x日晚,陵城一中一名高二男生于校内坠楼身亡。据悉,该生姓陈,平日性格内向,学业压力较大。初步排除他杀可能,具体原因仍在调查中。校方表示沉痛哀悼……**
报道极其简略,甚至没有全名,只有一个“陈”姓。
“学业压力较大……”林薇喃喃重复,手指冰凉。
“等等!”赵柯忽然压低声音,指着屏幕下方的一行小字,“看这里!”
那是一则与此相关的、更不起眼的后续报道,篇幅更短。
**【跟进报道】日前发生于陵城一中的学生坠楼事件,据知情人士透露,事发前该生曾因多次未按时完成作业,并在重要模拟考中缺席,被班主任严厉批评,并通知其家长。悲剧或与学业压力有关,再次引发社会关注……**
“缺席?”孙莽皱紧眉头,“批评?就为这?”
“不止。”赵柯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调出了另一个页面,是学校十年前的课程表和教职工记录,“看那个时间点,那晚……本来有课的。但后来取消了。”
“什么课?”
“数学晚课。”赵柯抬起头,看着两个同伴,声音干涩,“而十年前带高二那个年级数学课,并且担任班主任的……”
他顿了顿,吸了口气,才念出那个名字:
“是现在的副校长,李振邦。”
三个年轻人瞬间沉默了。窗外天色渐暗,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投在墙壁上。
副校长李振邦。那个总是西装笔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在升旗仪式上用洪亮声音讲话,笑容和蔼却总带着距离感的领导。
就在这时——
“咚…嗒嗒…”
“咚…嗒嗒…”
那诡异的敲击声,再一次从头顶传来,穿透楼板,清晰无比。
这一次,三个人都没有动,也没有尖叫。他们僵硬地坐在电脑屏幕惨白的光晕里,听着那冰冷、执拗的节奏。
林薇猛地抬起头,盯着天花板,眼睛里不再是单纯的恐惧,而是一种掺杂了震惊和某种可怕猜测的剧烈情绪。
那敲击声……那 pattern……
“咚…”(重音)
“嗒、嗒…”(两声轻音)
她猛地抓住赵柯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赵柯!你听着!像不像……像不像在敲……”
她喘着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
“像不像在敲——”
“——‘李振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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