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场上冰凉的夜风像一巴掌扇在脸上,暂时打醒了三个几乎魂飞魄散的年轻人。他们瘫坐在冰冷的塑胶跑道上,肺部火辣辣地疼,除了粗重混乱的喘息和抑制不住的牙齿打颤声,什么也发不出来。
教学楼巨大的黑色轮廓沉默地矗立在夜色里,三楼的西侧窗户像一只只挖空的、没有生命的眼窝,冷漠地俯视着他们。那里面,现在是一片死寂。但那种被注视、被某种冰冷东西尾随的感觉,却如同粘稠的沥青,附着在皮肤上,迟迟不肯散去。
“他……他跟着我们……”孙莽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哭腔,他抱着自己的胳膊,抖得像个疟疾病人,“他听到我们念那个名字了!他肯定听到了!”
赵柯脸色青白,眼镜歪斜地挂在脸上,他徒劳地试图扶正它,手指却抖得不听使唤。他猛地扭头看向林薇,眼神里充满了后知后觉的极致恐惧:“那个报道……缺席……批评……李副校长他……”
林薇猛地抬手,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她的胸口剧烈起伏,但眼神却在一片混乱的恐惧中,艰难地凝聚起一丝冰冷的决绝。她看着那两个几乎崩溃的男生,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我们不能说。对谁都不能说。”
“为什么?!”孙莽几乎要跳起来,情绪失控地低吼,“那是鬼!一个要找李副校长的鬼!我们得告诉……”
“告诉谁?”林薇打断他,眼神锐利得像刀子,“告诉老师?告诉校长?告诉他们十年前可能因为严厉批评导致一个学生跳楼的李副校长,现在那个学生的鬼魂回来了,正在楼上敲他的名字?谁会信?他们只会觉得我们疯了!或者……”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推测,“……有些人,或许会信。但然后呢?你们觉得,知道了这件事的李副校长,会怎么做?”
孙莽和赵柯瞬间哑然,一股更深的寒意从脚底窜起。是啊,然后呢?那位总是仪表堂堂、不怒自威的副校长,会是什么反应?恐惧?忏悔?还是……别的什么?
“那我们怎么办?”赵柯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就当什么都没发生。”林薇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站起来,双腿还在发软,但她站住了,“今晚的事,烂在肚子里。谁问都别说。离那栋楼远点,尤其是四楼。”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一片死黑的窗户。
“它找的不是我们。”她轻声说,仿佛在说服自己,“只要我们不碍事……”
接下来的几天,学校表面风平浪静,但某种冰冷的暗流却在无声地涌动。
那把崭新的黄铜挂锁依旧挂在404的门上,像一个公开的秘密,一个无人敢提及的禁忌。学生们经过那栋楼时会下意识地加快脚步,三五成群,窃窃私语的内容从明星八卦变成了心照不宣的恐惧眼神和交流。那诡异的敲击声似乎消失了,但那种无处不在的窥视感却愈发浓重。
压力的中心,无形地聚焦到了副校长李振邦的身上。
他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不同,依旧穿着笔挺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在升旗仪式上讲话声音洪亮。但细心的人或许能发现,他眼下的乌青变重了,笑容更加僵硬短暂,偶尔在会议上会走神,手指无意识地、神经质地敲击着桌面。
有一次,一个学生抱着一摞作业本在走廊不小心撞到了他,本子散落一地。那学生吓得连声道歉,李振邦却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反应大得惊人,瞳孔有一瞬间的收缩和惊惶。虽然他立刻恢复了常态,甚至勉强笑了笑说“没关系”,但那瞬间的失态,却被不远处的林薇清晰地看在了眼里。
他也在害怕。他一定知道什么。
时间悄然滑向周末。周六晚上,轮到保安队长小刘值夜班。巡楼是每晚的例行公事,但自从404的锁事件后,每一次巡楼都变成了一场煎熬。
今晚的气氛格外压抑。没有月亮,厚重的云层低低地压着,教学楼里停电了——线路老化,偶尔会发生这种事。只有手电筒的光柱是他唯一的安全感来源。
空气粘稠得如同沼泽,带着一股陈旧的灰尘和……若有似无的粉笔灰味?小刘用力吸了吸鼻子,心里直发毛。他一层一层地检查,手电光扫过空无一人的教室,桌椅投下扭曲怪诞的影子。
终于,还是来到了四楼。
走廊尽头一片漆黑。手电光晃过去,只能勉强照亮404门上那把黄铜锁的轮廓。
小刘咽了口唾沫,喉咙干得发痛。他只想快点走完流程,离开这个鬼地方。
就在他准备转身的刹那——
手电筒的光圈边缘,似乎捕捉到了什么。
他猛地定住,心脏骤停了一拍。
那是什么?
他颤抖着,慢慢地将手电光移回去。
光线落在404门下的缝隙。
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
一截极其苍白的东西,从门缝底下微微伸了出来一点,又猛地缩了回去!
像是一截……手指?
小刘的呼吸瞬间停止了,血液轰的一声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他死死攥着手电筒,指关节捏得发白,光束不受控制地剧烈摇晃起来。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
然后——
一种声音从门后响了起来。
不是敲击。
是……摩擦。
缓慢的、干涩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像是有人用极其僵硬的动作,用指甲,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地……抠刮着门板的内部。
吱呀……吱呀……
那声音不大,却像锉刀一样,狠狠地锉着小刘的神经。
紧接着,那抠刮声里,混杂进了一种更轻、更模糊的声响。
像是一个被灰尘堵住了喉咙的人,在用气声,极其艰难地,一遍遍重复着某个单调的音节。
那声音断断续续,扭曲变形,却依旧能勉强分辨出那执拗的节奏……
“……邦……”
“……振邦……”
小刘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从他头顶浇下,瞬间四肢百骸都冻僵了。他发出一声短促惊骇的抽气,手电筒“哐当”一声脱手掉落,滚在地上,光束疯狂地旋转了几圈,最终熄灭。
彻底的黑暗吞噬了一切。
只有那抠刮门板的声音,和那模糊扭曲、却坚持不懈的气声,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继续着。
“……邦……”
“……李……”
小连滚带爬,发出非人的呜咽,手脚并用地在黑暗中向楼梯口疯狂爬去,他甚至能感觉到,那冰冷的、带着粉笔灰气息的寒意,正从身后那扇锁住的门里,丝丝缕缕地渗出来,缠绕上他的脚踝。
第二天,保安小刘没有来上班。他托人送来了一封辞呈,理由是“身体不适,无法继续胜任”。
而关于副校长李振邦,有老师私下说,周一一早看到他时,几乎吓了一跳——他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脸色灰败,眼神涣散,昂贵的西装起了褶皱,甚至……他的右手手指上,缠着几圈白色的医用胶布。
没有人知道那下面是什么。
只有他自己,在无人的时候,会神经质地、反复地摩挲着那几圈胶布,眼神空洞地望向四楼的方向。
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点地,抠穿门板,也要将他从这看似稳固的世界里,拖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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