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呼啸,卷起血腥与焦糊的气味,狠狠灌入每个人的鼻腔。
火把的光芒在夜色中剧烈摇曳,映照着一张张惊魂未定的脸。
顾昭珩的亲卫们已经将那名被斩断手腕的差役死死按在地上,伤口处的鲜血汩汩而出,染红了身下的尘土。
那人疼得面容扭曲,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滚落,嘴里却死死咬着牙,一声不吭,只有一双淬了毒的眼睛,死死盯着苏晚棠怀中的方向。
人群中有人认出来:“怎么会是他……王二哥,他……他白天还帮我们从寺里抬了尸首出来,一路上都……都很热心……”
“越是热心,越是可疑。”苏晚棠的声音冷得像冰,她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名被称为“王二哥”的差役,凤眸中没有半点温度,“赵王的灯奴,果然无孔不入。说吧,你们还有多少人混在队伍里?”
那差役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嗬嗬的怪笑,混杂着血沫,显得格外阴森:“苏家的小丫头……你以为……你逃得掉吗?血脉的诅咒,从你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灯母不灭,灯奴……永生!”
他的话音未落,顾昭珩眼中寒光一闪,身旁的亲卫阿檀会意,手中短刃毫不犹豫地刺入差役的另一只完好的手臂,精准地挑断了他的手筋。
“啊——!”一声压抑不住的惨叫终于冲破了喉咙,那差役剧烈地抽搐起来。
“本王没耐心听你讲故事。”顾昭...珩的声音比夜风更冷,“我的人已经去清点县衙名册了。你在本地有家有室,父母妻儿,本王会派人‘好生照看’。现在,告诉我,赵王的目标,除了灯母灰烬,还有什么?”
提到家人,那差役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苏晚棠:“是她……是她的血!只有灯母血脉的嫡系之血,才能真正唤醒……唤醒沉睡的‘阴傀’大军!王爷千秋万代,将一统江山!”
话音刚落,他猛地一咬舌根,一股黑血从嘴角溢出,头颅一歪,瞬间气绝。
他的脸上,还凝固着那副狂热而扭曲的笑容。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阴傀大军!
这四个字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众人心头。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夺嫡之争,而是要用一支不死的鬼军,颠覆整个大燕王朝!
顾昭珩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蹲下身,在那差役的尸身上摸索片刻,除了一块证明身份的腰牌,再无他物。
这个“灯奴”就像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木偶,任务失败,便自行销毁,不留任何线索。
“王爷,”阿檀低声请示,“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必须尽快离开。”
顾昭珩缓缓起身,目光扫过队伍里每一个人的脸,那锐利如鹰隼的眼神,让所有被看到的人都下意识地垂下了头,不敢与之对视。
“传令下去,全队轻装简行,连夜赶路,天亮之前,必须赶到下一个驿站。”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所有人的行李,集中检查。从现在起,任何人不得擅自离队,违者,格杀勿论!”
命令一下,队伍立刻紧张而有序地行动起来。
恐惧和猜疑像瘟疫一样在人群中蔓延,先前还算融洽的气氛荡然无存。
每个人看身边的同伴,都像在看一个潜在的“灯奴”。
苏晚棠抱着那个装有桂花糕的油纸包,静静地站在马车旁,看着这一切。
她的心,却比这寒冷的夜色还要沉。
灯母血脉……
原来,赵王真正的目标,从来不只是那包灰烬,更是她这个人,是她身体里流淌的血。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顾昭珩走到了她的身边。
他脱下自己带着体温的玄色大氅,不由分说地披在了她的肩上。
“冷吗?”他低声问,声音里褪去了方才的杀伐之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苏晚棠拢了拢大氅,上面还残留着他身上清冽的龙涎香气味,驱散了些许寒意。
她抬眼看他,眸光复杂:“王爷,现在你总该相信,我不是在危言耸听了吧?赵王府,就是那万鬼之源。”
顾昭珩沉默了片刻,深邃的眼眸在火光下映出跳动的光影,让人看不清他真实的情绪。
“我从未怀疑过你的判断。”他缓缓开口,“从你在慈云寺引动地气,卜出‘风天小畜’那一刻起,我就信你。只是我没想到,赵王的野心,竟已疯狂到如此地步。”
“所以,你还是拿我当了诱饵。”苏晚棠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但并没有多少怒气。
事实证明,顾昭珩的局,设得精准而有效。
“是。”顾昭珩竟是坦然承认,他看着她的眼睛,目光灼灼,“因为我知道,这世上若还有人能从这盘死局中找出活路,那个人,一定是你。苏晚棠,你比你自己想象的,要重要得多。”
他的话语,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苏晚棠心底漾开一圈圈涟漪。
她微微别过脸,避开他过于直接的视线,轻哼一声:“油嘴滑舌。下次再有这种‘信任’,记得提前打声招呼,免得我一不小心,先把王爷你毒死在半路上。”
顾昭珩闻言,非但没有生气,唇角反而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在这紧张压抑的气氛中,竟有几分惊心动魄的俊朗。
“好。”他应道,“只对你演的那场戏,现在也该落幕了。接下来,我们是真正的盟友。”
“盟友?”苏晚棠挑眉,“我有什么好处?”
“保住你的命,算不算好处?”顾昭珩的目光落在她怀中的油纸包上,意有所指,“还有,帮你弄清楚,这纠缠你苏家几代人的‘血契’,究竟是什么东西。”
血契……
苏晚棠的心猛地一紧。
这个词,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她记忆深处尘封的门。
她想起祖父临终前,抓着她的手,反复叮嘱的话:“记住,灯在人在,灯灭……魂消。除非……找到破契之法……”
原来,祖父早就知道!
她猛然抬头,正对上顾昭珩探究的眼神。
他似乎知道些什么,一些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关于苏家血脉的秘密。
苏晚棠的面色瞬间变得凝重。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京城,赵王府。
书房的地下,是一间完全由黑曜石砌成的密室,密不透风,阴冷刺骨。
墙壁上刻满了繁复诡异的符文,在角落里几盏人油灯的照耀下,闪烁着幽幽的红光。
密室中央,一个身穿明黄色四爪蛟龙袍的男子,正背手而立。
他面容儒雅,气质温润,正是当朝皇帝的弟弟,赵王——赵元楷。
在他面前的紫檀木案上,没有文房四宝,只静静地摆放着一盏巴掌大小的青铜小灯。
那灯的造型极为古朴,灯身雕刻着狰狞的鬼面,灯芯处没有灯油,却缠绕着一缕细若游丝的青丝,正无火自燃,散发着幽绿色的光芒。
一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地跪在赵王身后,声音嘶哑地汇报:“王爷,山道那边失手了。顾昭珩的人反应极快,我们安插在县衙的‘灯奴’……已经自尽。”
赵王没有回头,甚至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他只是静静地凝视着那盏幽绿的小灯,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一个奴才而已,死了便死了。本王的‘阴傀’大军,可曾有损?”
“回王爷,并无损伤。只是……灯母灰烬未能夺回,恐怕会误了您的大事。”
“无妨。”赵王终于缓缓开口,唇边泛起一抹智珠在握的微笑,“灰烬是死物,人,才是活的。只要苏家的血脉还在,灯母,就永远不可能真正熄灭。”
他的话音刚落,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说法——
案上的青铜小灯,那幽绿色的灯焰猛地向上窜起三尺高!
火焰剧烈地跳动着,光影在冰冷的黑曜石墙壁上扭曲、汇聚,最终,竟缓缓投射出一张清晰的女子面容——眉眼如画,清冷孤傲,正是苏晚棠的脸!
她的影像在墙上只停留了一瞬,便消散无踪。
而那盏青铜小灯,光芒大盛,将整个密室照得一片惨绿。
灯座下方,一块原本光滑无字的乌木牌,此刻,竟像是被无形的刻刀,一笔一划地,缓缓浮现出几个崭新的血色小字:
母灯重燃,血契再启。
夜风更急,吹得马车帘子猎猎作响。
苏晚棠坐在颠簸的车厢里,将怀中的油纸包又裹紧了几分。
不知为何,就在刚才,她心口突然一阵绞痛,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寒意,让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
她闭上眼,脑海中不断回放着那个灯奴临死前的狂热,以及顾昭珩那句“帮你弄清楚血契”。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指向一个地方。
老方丈死了,灯鬼散了,但故事,远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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