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码头上还浮着一层薄雾,像是有人不小心打翻了牛奶,洒在海面上,氤氲成一片乳白。
陈岸蹲在船头,低头检查渔网。昨夜那场雨来得又急又猛,绳索全被浸透,他一拽缆绳,水珠便顺着麻绳往下滴,啪嗒啪嗒地砸在甲板上。
他没急着卸货,先抬眼望向对岸的收购站。新来的李茂盛已站在称重台前,手里捏着算盘,指尖噼里啪啦拨得飞快,仿佛早就等着人来。
陈岸拎起一筐鲍鱼,稳稳踏上跳板。筐底垫着新鲜海草,鲍鱼壳上挂着晶莹水珠,个个鼓着身子,活蹦乱跳,一看就是刚出水的。
“老规矩,一级品。”他将筐轻轻搁在台面,声音不高,却清晰有力。
李茂盛抬眼扫了他一眼,嘴角微扯:“哟,陈岸啊,今天这货...不行。”
“哪点不行?”陈岸问得干脆。
“水分太大,壳色发暗,算二级。”李茂盛翻开登记本,提笔就要记,“按今天行情,四块五一斤。”
旁边几个等交货的渔民顿时愣住。谁不知道陈岸的鲍鱼是这片海里最好的?前两天台风刚过,别人家都不敢出海,唯独他带着船队绕开风暴带,捞回来的全是精品。
“你这分法不对吧?”有人低声嘀咕。
李茂盛立刻瞪过去:“我说几级就是几级!这是公司定的标准,不服去上面告我!”
陈岸不恼,弯腰从筐里挑出一只鲍鱼,用指尖轻按肉裙,弹性十足。他又凑近闻了闻,无异味,只有淡淡的海水清香。
“洪叔呢?”他转头问。
洪叔正站在冷库门口,听见喊声,慢悠悠走来,手里攥着那串铜钥匙。他低头看了看鲍鱼,没说话,只轻轻点了点头。
李茂盛立马抢话:“洪师傅年纪大了,眼力不如从前。现在由我负责质检,一切按新规来。”
陈岸笑了笑:“行,那你把这筐倒进次品区,我倒要看看你的标准严到什么程度。”
李茂盛一怔,没料到他如此干脆。但他也没迟疑,挥手叫来两个帮工:“抬走,扔‘黑筐’里。”
那黑色塑料筐摆在角落,贴着“待处理”标签。两名工人抬着筐走过去,哗啦一声全倒了进去。
陈岸这才蹲下身,盯着那个黑筐。
他记得这筐...三天前钱万三被查封那天,它就出现在办公室后门,里面装的是发霉变质的鲍鱼,名义上是“销毁品”。他还亲眼看见李茂盛亲自来取过一趟。
他伸手掀开盖子。
一股酸臭味猛地冲出,周围几个渔民当场捂住鼻子后退。筐底堆着厚厚一层死鲍,有的已经发黑,黏液混着腐水,在筐底积了一滩。
“这就是你说的‘次品标准’?”陈岸直起身,盯着李茂盛,“拿这种东西充数,是想让大伙儿的货都被退回?还是想让我们一起吃官司?”
李茂盛脸色骤变:“你胡说什么!这筐本来就是处理废料的!谁让你乱翻!”
“那你怎么不锁上?”陈岸冷笑,“还是说,就等着人来翻,好把脏水泼给别人?”
人群开始骚动。有人低声骂:“这不是坑人吗?”“咱们辛辛苦苦捞上来的,就这么糟蹋了?”
李茂盛眼看压不住场面,立刻摆出官腔:“别听他煽动!公司有规定,所有渔获必须统一评级,谁也不能例外!你一个毛头小子,懂什么市场规矩?”
话音未落,陈岸转身回船,从舱里拎出一个铁盒。打开电源,屏幕亮起,探头插入另一筐未倒出的鲍鱼中。
“嘀”一声,仪器报读:“新鲜度97%,盐度适中,建议冷藏时效≥72小时。”
他举起机器,让所有人都看得清楚:“以后我的货,用这个测。当场出结果,谁不信,可以上来验。”
码头瞬间安静了几秒。
随即炸了锅。
“这玩意还能看鱼鲜?”
“真的假的?比洪叔的眼还准?”
“上次周大海那船差点撞礁,不就是靠这东西预警的?”
有人认出了这设备。前阵子海上大雾,陈岸用它带船队穿过了能见度不足十米的雷区,事后县里都派人来了解过。
李茂盛脸色铁青,抓起算盘就想拦:“胡闹!这又不是正规检验设备!你们谁敢信这铁疙瘩?”
他用力一挥,算盘脱手飞出,“啪”地砸在地上。木框裂开,珠子四散崩落,滚进排水缝的、卡在石缝里的,还有几颗直接掉进了海里。
他僵在原地,脸一阵红一阵白。
陈岸低头看了眼地上的残骸,没说话,只将声呐仪轻轻放在船舷边,像搁置一件寻常工具。
他环视一圈围观的渔民,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今天这货,我不卖了。但从明天起,凡愿跟我走的,我提供声呐初检,保质保价,直供县冷库。”
没人应声。
几秒后,东头传来一声:“我跟!”
是老吴,家里三个孩子上学,全靠捕鱼撑着。他扛起自己的筐,一步跨上陈岸的船板:“明儿我也测,测完直接拉走,不在这受气!”
“我也走!”
“算我一个!”
“老子早就受够这帮人了!”
七八个人陆续响应,有的当场就把渔筐往陈岸这边搬。更多人还在犹豫,但眼神已然不同。
李茂盛孤零零站在称重台前,身后是空荡荡的次品筐和满地狼藉的算盘珠。风一吹,几张伪造的质检单从桌上飞起,打着旋儿,一张擦过陈岸肩头,一张飘向海面,慢慢被浪卷走。
洪叔一直没开口。直到人群渐渐散去,他才默默走到自己的锁柜前,掏出一把铜钥匙,插进锁孔。
咔哒一声。
柜门开了。他将今天的登记本放进去,顺手从抽屉取出一份新的,封皮上写着“南片直供备案”。
他回头看了陈岸一眼,极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关上柜门,钥匙收回腰间。
陈岸站在船头,手搭在缆桩上,目光扫过收购站的窗口。李茂盛的身影缩在玻璃后,正低头写着什么,笔尖用力过猛,纸都划破了。
他没再多看,弯腰捡起声呐仪,用袖子擦了擦屏幕。机器还温着,电量显示百分之八十九。
“明天见。”他对空气说了句,也不知是说给谁听。
远处传来汽笛声,第一艘外村渔船缓缓靠岸。船头左侧,隐约可见一道红漆三角的痕迹,边缘已被海水泡得有些模糊。
陈岸眯了下眼。
他记得这船...昨晚风暴里,它原本不该出现在那片海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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