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宫内,熏香袅袅,却驱不散顾嫣然眉宇间日益凝聚的阴霾。近几个月来,她如同一个最敏锐的猎手,捕捉着空气中每一丝不寻常的气息。而所有的线索,都隐隐指向一个让她不安的方向。
皇帝出宫越来越频繁了。这本身或许可以解释为勤于政事、体察民情。但顾嫣然注意到,每次出宫前,他眉宇间那惯常的冷峻会悄然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掩饰的、带着隐秘期待的光彩,仿佛要去赴一个极其重要的约会。而归来的他,即便面带倦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却会残留着一抹罕见的、真实的柔和,与他在宫中面对自己乃至群臣时的疏离淡漠判若两人。
更让她心生疑窦的是,他偶尔会从宫外带回一些小物件。不是价值连城的珍宝,而是些精巧的民间玩意——一个机关巧妙的鲁班锁,一只绘着憨态可掬小兔子的风筝,甚至是一包用油纸细心包好的、还带着热气的糖炒栗子。这些东西,绝非九五之尊会自用的,更不见他赏赐给任何侍从或其他人。它们被小心地收在紫宸宫的某个角落,像是一个不容外人窥探的秘密。
她安插在内务府的心腹送来了更确切的异常回报。近期的采买记录中,出现了几笔计划外、且规格极高的单子:上好的徽墨湖笔、澄心堂纸,甚至有几套市面上难寻的珍本典籍;同时,还有一批做工极其精致、但款式明显非宫制、更适合幼童穿着的衣衫鞋袜,以及一些启发蒙智的巧趣玩具。
文房四宝,珍稀典籍……童装,玩具……
这两类风马牛不相及的采买,像相互交叉的闪电,在顾嫣然脑海中劈开了一个可怕的猜想。一个是为了博学之士,一个是为了稚龄幼童!皇帝在宫外,难道供养着一家人?!
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她立刻动用了家族的力量,派出最精干的眼线,秘密跟踪皇帝出宫时的贴身随从。跟踪的结果证实了她的恐惧——皇帝的马车,每次最终都驶入了城西一处看似是富商别院,实则守卫异常森严、外人难以靠近的宅邸。
目的地锁定了,但里面究竟是谁?她需要确凿的证据!
顾嫣然下了狠心,动用了大笔金银和人脉关系,经过一番威逼利诱,终于收买了那宅邸中一个负责外出采买的婆子。这婆子地位低下,无法接触内院核心,但总能带回一些零碎的讯息。
她确认,宅中确实住着一位带着年幼男童的年轻夫人,以及一位终日刻苦读书的年轻秀才。
她曾远远听到,那孩子亲昵地称呼那少年为“舅舅”。
她虽不敢直视,但曾瞥见过那位偶尔来访的男主人的侧影和气势,虽不敢明言,却暗示其“通身的贵气,比戏文里的王爷还要慑人”。
舅舅!气势贵不可言!
这些词语像毒针一样扎进顾嫣然的心。一个完整的家庭轮廓渐渐清晰:母亲、孩子、以及孩子的舅舅。而那个贵不可言的男人,除了当今天子,还能有谁?!
最后的确认,来自一个看似偶然却至关重要的细节。那被收买的婆子在一次男人来访时,隐约听到院内传来孩子的奔跑嬉笑声,随即是那男人带着急切与宠溺的呼唤:
“淮安,慢点跑!小心摔着!”
“淮安……”
这个名字被秘密传递到顾嫣然耳中。她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虽不明其深意,但一个“淮”字,隐隐与皇帝当年潜藏之地或许有着某种关联。这几乎是决定性的一击!
所有的线索——皇帝反常的愉悦、宫外的别院、文房四宝与童装玩具、宅中的母子与舅舅、贵不可言的男人、以及“淮安”这个名字——如同散落的拼图,在这一刻被彻底拼凑完整!
真相如同惊雷,在她脑海中炸响:许时瑾找到了他那个本该早已死去的发妻沈明荷和他们的儿子!不仅如此,他们还活着,就被他金屋藏娇般安置在离皇宫如此之近的地方!他瞒过了所有人,像守护稀世珍宝一样,极力地保护着他们!
“呵……呵呵……”顾嫣然难以置信地低笑,随即那笑声变得尖锐而凄厉,充满了被愚弄、被背叛的疯狂怒意。
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那对母子竟然没死!不仅没死,还早已被皇帝找到了!他把她这个正宫皇后当成傻子一样蒙在鼓里,一边用冰冷的礼仪将她隔绝在世界之外,一边却在宫外与他的旧爱、他的血脉享受着天伦之乐!
那她算什么?她这两年的隐忍、等待、付出,又算什么?!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吗?
巨大的愤怒如同岩浆般在她胸中翻涌、灼烧,几乎要将她所有的理智焚毁。她处心积虑谋划的未来,她母仪天下的尊荣,她家族寄予的厚望……随着这对母子的出现,都将化为泡影!一旦他们被公开接回宫中,以皇帝对那女人的执着,还有她顾嫣然立足之地吗?
她猛地将桌案上的茶具扫落在地,精美的瓷器碎裂声在空旷的宫殿里显得格外刺耳。她胸口剧烈起伏,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留下丝丝血痕。
“沈明荷……许时瑾……”她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两个名字,眼中闪烁着怨毒与决绝的光芒,“你们休想!我绝不会让你们如愿!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
愤怒与绝望之后,是冰冷的算计。她不能坐以待毙。既然皇帝不仁,就休怪她不义。她必须行动起来,在她彻底失去一切之前,毁掉这个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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