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大帐外,曲端大步跨出帐门,方才帐内争论的火气还没散,却在深呼吸时强行压了下去。赵哲跟在后面,甲片撞得 “叮叮” 响,脸上满是焦躁。
“我带西军去支援刘锜,” 曲端的声音沉得像干辣的黄土,目光停在赵哲脸上,“你部就守在东边,别乱动。环庆军前方沼泽最是湿陷,是天然的屏障,若金兵从东南来,你再伺机援孙渥,记住,别贪功,守住就是功劳。”
赵哲抬手拦了拦,“泾原军那边,兀术的铁浮图冲得太凶,你麾下骑兵少,光靠步兵……”
“放心。” 曲端打断他,甩出几分西军老将的傲气,“我与泾原军同出一脉,打起配合熟得很。” 他翻身上马,马鞭连挥两下,“告辞!”
“告辞!” 赵哲望着他的背影,心里仍七上八下。
帐内的气氛却与帐外不同。张浚斜倚在交椅上,案上的茶还冒着热气。刘锡在帐中踱来踱去,手里捏着的战报已被揉得不成样子。
“报 ——!” 帐帘突然被掀开,传信兵跌跌撞撞冲进来,“北部!兀术的骑兵被泾原军包围了!刘锜将军已率骑军抄了他们的后路!”
刘锡猛地顿住脚步,长长舒出一口气,眉头终于舒展开来:“总算…… 总算顶住了。”
张浚摘下扳指,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泾原军果然名不虚传,你们刘家兄弟,倒真是大宋的军中翘楚。”
“大人过誉了。” 刘锡仍皱着眉,目光落在帐壁的地图上,看向西南的华阳原,“可眼下只拦了兀术,娄室的西路军还没动静…… 他到底在干嘛?”
“哈哈哈!” 张浚放下茶杯,笑声震得案上的铜爵晃了晃,“你啊,就是太谨慎。那娄室是个老古板,咱们递了战书,他定要等明日卯时才肯交锋;反观那兀术,这是急着抢功,提前了动手,输了也是活该!”
刘锡没接话,只是望着地图叹气,心里那股不安,总像块石头压着。
此时的东部环庆军营,日头已毒得能晒化甲片。宋兵们列着阵,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地上瞬间就没了影。赵哲骑着马在阵前转了一圈,见士兵们个个蔫头耷脑,喊来传令官,翻身下马:“传我令,所有人回营带甲歇息,留几队哨探盯着沼泽就行。”
“将军!” 传令官连忙上前,声音里满是急色,“这不行啊!万一金兵突然进攻,咱们再列阵就来不及了!”
赵哲摆了摆手,弯腰拍了拍靴上的土,语气里带着几分不以为然:“慌什么?我们身前这沼泽,泥能陷到马肚子,金兵的铁骑来了也是白搭。他们若敢来,等金贼都陷进泥沼,咱们再出来给他们收尸。” 他捋了捋胡须,笑得笃定,“快去传令,别让弟兄们在日头下晒着。”
“是……” 传令官虽不放心,却也不敢违令,转身往阵中跑去。
转眼到了正午,寒蝉哑鸣在芦苇丛里此起彼伏,赵哲坐在帐中,口干舌燥,对亲兵道:“去井边打桶凉水来,解解渴。”
亲兵应了声,提着木桶往外走。刚到营外的民兵营,却突然顿住脚步,天边不知何时压过来一线黑,像乌云般往这边挪。他心里一紧,扔下木桶就往哨塔跑,刚爬上去,塔上的哨兵已吹响了急促的哨声,“嘀嘀 —— 嘀嘀 ——” 的哨音刺破热浪,惊得营里的宋兵纷纷往外冲。
赵哲听到哨声,心里 “咯噔” 一下,也顾不上等凉水,手脚并用地往哨塔爬。虽然急得心慌,可一想到身前的沼泽,又悄悄松了口气。
可等他爬上哨塔,往东边一看,瞬间傻眼了:娄室的骑兵竟列成整齐的队伍,最前面的正是完颜活女,他身披乌铁铠,手持银光长枪;每个金兵背上都驮着个土囊,到了沼泽边,“哗啦” 一声将土囊丢进泥里,转眼就铺出一条宽阔的土路!数千铁骑踩着土路,如旋风般往宋营卷来。
“怎…… 怎么会这样!” 赵哲的声音发颤,冷汗顺着脊梁往下淌,浸透了内衬。营外的民夫们先慌了,抱着脑袋往营里冲,宋兵们刚抄起兵器,却被大量的民夫撞得人仰马翻,长枪掉在泥里,被踩得歪歪扭扭,喊叫声、哭喊声混在一起,整个营区瞬间乱成一锅粥。
“烽火!快点燃烽火,让孙渥来援!” 赵哲抓着哨塔栏杆,可烽火台的烟柱刚冒起来,万没想到自己的烽火台离孙渥的驻地超过了十里,孙渥精心搭建的烽火连营竟丝毫没有反应。
“完了……” 赵哲眼前一黑,差点从哨塔上摔下去。他猛地回过神,嘶吼道:“快!派个人去求曲端将军来援!快!”
一个士兵翻身上马,快马扒开腿往西北冲,可金兵已杀到营门口。活女一马当先,如同一头黑豹,撕咬进瑟瑟发抖的人群;他身后的金兵们跟着冲进来,长枪大刀挥舞,不管是民夫还是宋兵,碰上就砍,鲜血染红了半片营区,尸身很快堆得像小山。
赵哲看着眼前的惨状,知道大势已去,咬了咬牙,翻下哨塔,往中军的方向逃去。
而此刻,黄土台塬的制高点上,吴玠正手搭凉棚望向东边。当看到环庆军大营的烟尘和隐约的喊杀声时,他脸色骤变,“不好!赵哲那边出事了!”
吴玠的亲兵站在身前问道:“我们要去支援赵将军吗?”
“我们只有两千泾原骑兵,恐怕......”吴玠思考片刻,然后起身立即说道:“传我将令!永兴军全体出动,去中军护熙河路兵马,往西北撤!”
亲卫们齐声应道,号角声在塬上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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