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夜风裹挟着义庄带来的血腥与腐朽气，李狗蛋背着几近虚脱的乌洛云，与周墩子、孙小猴在神京城错综复杂的小巷中疾行。周御史的府邸是计划中的庇护所，但李狗蛋的直觉在尖锐地预警——对方反应如此迅捷，连废弃义庄都能精准定位，周府外围恐怕早已布满了眼睛。
“狗蛋哥，前面再转过两个街口就是周御史家了，但巷口好像有暗桩。”孙小猴如同阴影般掠回，低声道。
果然！对方算准了他们可能寻求清流庇护！
“不能去周府了，会连累周御史，也会自投罗网。”李狗蛋当机立断，脚步一折，拐进了另一条更显破败、污水横流的小巷，“跟我来，去另一个地方！”
周墩子和孙小猴毫不迟疑，立刻跟上。他们信任李狗蛋的判断，就如同信任他能在西疆带着他们活下去一样。
李狗蛋的目标很明确——城南，积善坊，一家名为“清源”的当铺。这家当铺门面不大，生意看起来也清淡，但在李狗蛋还是清河县时，就与这家当铺背后的人打过无数次交道。
那是监察司设在地方上的一个暗桩！而负责此地的人，正是曾与他并肩作战、出生入死数次的十三娘！
监察司，独立于三省六部，直属于皇帝，掌风闻奏事、侦缉密探，权势滔天，也神秘莫测。
十三娘，便是监察司中的一员干将，性格果决，剑法超群，更兼具女子的细腻与谋略。
当年在清河县，两人联手破获大案，既有默契，也有信任。
此时，唯有借助监察司这把藏在暗处的“利刃”，才能劈开眼前的困局！
来到当铺后门一处极不起眼的侧巷，李狗蛋按照记忆中约定的暗号，有节奏地叩响了门板。
三长，两短，再三长。
门内寂静片刻，随后传来一声轻微的机括响动，一道窄门无声滑开。
开门的是一个眼神锐利、做伙计打扮的年轻人，他看清门外狼狈的四人，尤其是李狗蛋背上昏迷的少女时，瞳孔微缩，却没有多问，只是侧身让开，低声道：“快进来！”
四人迅速闪入，窄门随即闭合，仿佛从未开启过。
门内是一条向下的狭窄通道，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药和灰尘气味。
下到一间点着油灯的地下密室，一个身着劲装、腰佩短剑的女子正等在那里。她约莫二十七八年纪，容貌清丽，眉宇间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英气与肃杀，正是十三娘。
“李狗蛋？”十三娘看着浑身血迹、气息不稳的李狗蛋，又看了看他背上的乌洛云和同样带伤的周墩子、孙小猴，眉头紧蹙，“你不在你的兵部当你的员外郎，半夜三更弄成这副模样，还带了……这么个烫手山芋来我这里，是嫌我监察司的门槛太矮，还是觉得我十三娘命太长？”
话语虽带着责备，但她已然示意手下接过乌洛云，安置在一旁的软榻上，并有人迅速取来了金疮药和清水。
李狗蛋喘了口气，也顾不上客套，直接道：“十三娘，废话不多说，摊上大事了！安国公、镇远侯与西域邪教‘蚀骨’勾结，在城西别院地下私设兽巢，掳掠百姓以邪法淬炼‘兽兵’，意图不轨！这丫头乌洛云，是唯一的活口人证！我们刚从那里杀出来，对方派了精锐杀手灭口，神京城能信得过且能护住她的，我只想到你和监察司！”
十三娘听着，脸色逐渐变得凝重无比。她走到乌洛云身边，仔细查看了她脖子上的烙印和手腕的痕迹，又掀开她眼皮看了看，沉声道：“的确是‘蚀骨’的‘兽奴印’，而且……她身上似乎还有别的古怪。”她转向李狗蛋，目光如电，“你说的这些，可有实证？”
“我们亲眼所见！墩子查到了军械账目与安国公名下车马行的关联，小猴探查到了别院的异常和运出的药渣兽毛！这乌洛云便是铁证！还有，”李狗蛋从怀中掏出那份周墩子整理的账目摘要和胡言找到的邪术记载副本，“这些是部分线索！”
十三娘快速浏览了一遍，眼中寒光闪烁：“安国公，镇远侯……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天子脚下行此逆天之事！”她深吸一口气，看向李狗蛋，“李狗蛋，你这次捅破的，可不是马蜂窝，是阎罗殿！”
“我知道。”李狗蛋抹了把脸上的汗和血污，“所以才来找你。监察司有直达天听之权，亦有应对这等邪祟之事的经验。这丫头，还有这些线索，交给别人我不放心，唯有交给你和监察司，才有可能扳倒他们！”
十三娘沉吟片刻，决断道：“人，我可以留下，监察司会护她周全。证据，我也收下。但是李狗蛋，此事干系太大，仅凭这些，还不足以彻底扳倒两位顶级勋贵，尤其还可能牵扯到……那位靖王殿下。”她顿了顿，“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们？”李狗蛋眼中闪过一丝狠色，“我们自然是回兵部，继续当我们的员外郎和主事。他们现在一定以为我们藏起来或者死了，我们偏要堂堂正正地出现！倒要看看，他们还能使出什么手段！你在暗，我在明，咱们里应外合，非把这神京城的天，捅个窟窿出来不可！”
十三娘看着李狗蛋那熟悉的、带着市井痞气却又无比坚定的眼神，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在清河县并肩作战的岁月。她嘴角终于勾起一丝弧度：“好！既然如此，我便陪你再疯一次！你们从后门走，路线我会安排人确保干净。记住，活着，才能看到天被捅破的那一天！”
有了监察司和十三娘这把暗处的利刃，李狗蛋心中大定。他最后看了一眼昏迷的乌洛云，对十三娘重重抱拳：“保重！”
随即，与周墩子、孙小猴再次潜入夜色，只是这一次，他们的脚步更加沉稳，目标更加明确——返回兵部，将这潭水，搅得更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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