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神京的繁华与喧嚣,越往西行,天地便越发辽阔苍茫。
官道两旁的景致逐渐从农田村落变为稀树草原,最终化为一眼望不到边的黄沙戈壁。
风沙成了常客,带着粗粝的气息,吹打着车驾和每个人的脸庞。
李狗蛋坐在马车内,闭目养神,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怀中那枚代表身份和任务的密令金牌。
孙小猴则骑着马护卫在侧,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周,不敢有丝毫懈怠。
随行的护卫皆是十三娘精心挑选的监察司好手,沉默寡言,纪律严明。
此行名义上是巡查西疆军械,实则为追查石板下落、探寻父亲死因、直捣“噬光之丘”。
任务之重,风险之高,远超以往。李狗蛋心中并无畏惧,只有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和隐隐的兴奋。他终于可以更近距离地触摸父亲当年的足迹,直面那纠缠许久的阴影。
半月之后,熟悉的千沙城轮廓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与上次离开时相比,这座边陲重镇似乎并无太大变化,土黄色的城墙依旧沉默地矗立在沙海边缘,但那面飘扬的“炎煌”龙旗,以及城门口明显加强的盘查,都昭示着此地经历风波后的肃杀与警惕。
李狗蛋一行人的到来,早已有快马通传。
如今的李狗蛋,不再是那个需要靠小聪明混进城的小接引使,而是手持兵部公文、奉旨巡查的钦差大员,更是新晋的靖安伯!
城门守将验过公文和身份,态度无比恭敬,亲自引他们入城,并迅速通报了新任的千沙城守将——一位姓杨的将领,乃是皇帝在清洗张虔陀余孽后,从京营直接调派的嫡系。
杨守将年在四十上下,面容刚毅,行事干练,对李狗蛋这位“帝前红人”兼“西疆功臣”不敢怠慢,亲自在守将府设宴接风。
宴席上,李狗蛋并未过多寒暄,直接切入正题,询问起西疆近来动向,尤其是关于“寂灭之丘”和可能流窜至此的“蚀骨”余孽。
杨守将闻言,神色也变得凝重:“不瞒李大人,自靖王案发,末将奉旨整顿边务,确实发现西疆暗流并未完全平息。近月以来,边境几处偏远哨所曾上报,发现有不明身份的小股人马在沙漠深处活动,行踪诡秘,不似商旅,更非寻常马匪。末将曾派兵追剿,但他们极其狡猾,对地形极为熟悉,几次都让其遁入沙海深处,不见踪影。”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至于‘寂灭之丘’……那片死亡沙海,向来是生命禁区,寻常商队绝不敢靠近。但据一些常年行走西域的老向导酒后醉言,近段时间,那片区域的天空,偶尔会出现不正常的扭曲光影,夜里还能听到地底传来的、如同巨兽喘息般的闷响……邪门得很!”
不正常的扭曲光影?地底闷响?
李狗蛋与孙小猴交换了一个眼神,这都与胡言查到的记载以及“噬光之影”可能进行的活动特征吻合!
“那些不明身份的人马,最后消失的方向,大致在何处?”李狗蛋追问。
“多半是向着西北,死亡沙海的方向。”杨守将肯定道,“末将怀疑,他们或许就是在寻找大人您所说的‘寂灭之丘’。”
线索越来越清晰了!那批消失的石板,以及“蚀骨”余孽的活动,都指向了那片死亡禁区!
宴席之后,李狗蛋谢绝了杨守将安排的馆驿,依旧选择了当年住过的西市“胡杨居”。这里鱼龙混杂,消息灵通,更便于暗中活动。
安顿下来后,李狗蛋立刻通过监察司的隐秘渠道,与早已潜伏在千沙城的十三娘手下取得了联系。对方带来了更具体的情报:确实有一批形迹可疑的人,约在月前抵达千沙城,采购了大量特殊的物资(包括耐储存的食水、防沙装备、以及一些刻画符文所需的特殊矿物和香料),随后便进入了西北方向的沙漠,至今未归。
领头的几人,气息阴冷,疑似“蚀骨”高层。
“他们准备充分,目标明确,就是冲着‘寂灭之丘’去的。”孙小猴分析道,“看来那批石板,很可能已经被他们先一步带进去了。”
李狗蛋点头,面色凝重:“我们必须尽快跟上!他们既然进去了,无论是要利用石板做些什么,还是在那里建立了据点,我们都必须阻止他们!”
然而,死亡沙海绝非浪得虚名。没有充足的准备和可靠的向导,贸然进入无异于自杀。
“我们需要一个向导,一个真正了解‘寂灭之丘’,并且不怕死的人。”李狗蛋沉吟道。
孙小猴眼中精光一闪:“狗蛋哥,或许有一个人选……”
“谁?”
“墨瞎子。”孙小猴吐出三个字。
李狗蛋一愣,随即恍然。那个神秘莫测,数次在关键时刻给予他们帮助的骑驼人!他既然能驱策兽群,对西域的了解定然极深,或许……他真的知道通往“寂灭之丘”的路!
“能找到他吗?”
“我试试看。”孙小猴没有把握,“他神龙见首不见尾,只能去他可能出现的几个地方碰碰运气。”
就在李狗蛋团队紧锣密鼓地准备深入死亡沙海时,千沙城的暗处,几双阴冷的眼睛,也早已盯上了他们。
一场在死亡禁区边缘的追逐与较量,即将拉开序幕。
风,灌满了千沙城的街巷,带着沙砾与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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