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爬上窗台，陈星燃还靠在玄关的墙边，手指无意识地捏着卫衣拉链滑块来回推拉。昨晚那场席卷全城的投影告白像一场高烧，退了，但身体里还残留着发烫的余韵。他心跳的节奏还没完全恢复正常，像是某种加密信号还在体内循环播放。
门外传来敲门声，不重，但很有耐心。
“陈先生，我是好莱坞环球影业的星探代表，关于您小说全球版权的合作意向……”
话没说完，门缝底下塞进来一张烫金名片，边缘压着一份国际合约样本，封面上印着熟悉的LoGo——那个他八岁时就在未来直播间里见过三次的片厂标志。
他没弯腰捡。
反而闭上眼，心念一动，系统界面无声浮现。左侧直播画面自动跳转，一段模糊影像缓缓展开：五年后，一座金色大厅，聚光灯从穹顶倾泻而下，他站在领奖台中央，嘴唇开合，清晰地说出一句话——
“最感谢我的设计师。”
画面戛然而止，连背景音乐都没来得及响起。
他睁开眼，嘴角微微扬起，从斜挎包里摸出一颗新做的棒棒糖。银色锡纸裹着蓝莓味硬糖，是他上周偷偷调试的配方，叫“永恒”。据说含糖时间能撑到航班落地。
咔嚓一声咬下去，甜味在舌尖炸开。
他拉开门，笑着把糖纸剥下来，折成一架小飞机，指尖一弹，精准落在星探皮鞋前。
“告诉你们老板，”他说，“我现在的爆款周期，是按一辈子算的。”
星探愣住，低头看着脚边那架歪歪扭扭的纸飞机，又抬头看他，“可您的作品已经在北美青少年阅读榜单冲到前三，错过这次联动开发，后续市场窗口期可能……”
“我知道。”陈星燃打断他，语气轻松，“所以我才要挑个更长的周期做投资。”
他转身回屋，顺手把门带上，动作干脆利落，像合上一本早就读完的小说。
客厅里静了几秒。
然后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拖鞋踩在木地板上的声音很轻，但带着明确的节奏感。
夏洛璃走进来，手里拿着两张登机牌，直接拍在他额头上。
“A380直飞巴黎，明天早上七点四十起飞。”她语气平静，“机票名字写的是‘陈星燃’，不是‘小鬼’，也不是‘表弟’，更不是‘幕后顾问’。”
他抬手接住飘落的登机牌，看了一眼，低声嘟囔：“我还想再改两行注释……最后一页的面料参数有点模糊。”
“你已经改了十七遍。”她翻了个白眼，“再改下去，我怀疑你会把整本设计手册背成绕口令。”
他没吭声，默默打开平板，调出昨夜城市投影的数据流回放界面。系统还在运行残余程序，街头大屏的反馈曲线图仍在跳动，峰值出现在他喊出“我喜欢你”的那一秒。
她瞥了一眼屏幕，忽然转身走向衣柜，拉开抽屉，取出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风衣。
深青底色，袖口和领边绣着暗纹云雷纹，一看就是改良汉服款式。但她抖开衣服时，内衬露出密密麻麻的手写批注——全是他的字迹，有些甚至用荧光笔标红过。
“你藏得挺深啊。”她背对着他，声音不大，“我整理旧资料才发现，这八年，你把我每次崩溃、熬夜、撕稿子的样子都画下来了，整整八百张草图，编号排到N-812。”
他手指顿住，没说话。
“你还记得第一次我被评委骂哭那天吗？”她忽然问，“你说你要当我的‘灵感补丁’。”
“记得。”他低声道，“那天你吃了三盒冰淇淋，还把勺子掰断了。”
“那你现在补完了没有？”
他抬头看她背影。
“没。”他摇头，“但我可以换个身份继续修。”
她终于转过身，把风衣递过去，“那就别穿卫衣去巴黎了。那边记者多，镜头狠，我不想让他们觉得，支持我的人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孩。”
他接过衣服，指尖触到内衬上自己写的那句批注：“这块布料会发光，因为她值得被照亮。”
他喉咙动了一下，轻轻“嗯”了一声。
然后走到书桌前，把平板合上，从笔袋里抽出一根没拆封的旧款棒棒糖，夹进笔记本扉页。那是他最早期用的草莓味，包装纸都褪色了。
合上本子，背上斜挎包，动作干净利落。
她看着他收拾行李的动作，忽然问：“系统还能看到未来吗？”
他停下，回头看了她一眼，“刚才试了，升级了。”
“升级？”
“以前只能看三年。”他靠在墙边，闭眼调出界面，“现在……能看五年。”
画面闪现，依旧是那句“最感谢我的设计师”，但背景变了——不再是颁奖礼，而是一座陌生城市的黎明，天际线浮着巨大的全息图腾，图案是他从未见过的国潮风格，融合了机械纹与水墨线条。
只有三秒。
然后消失。
他睁开眼，笑了，“原来未来不止一种版本。”
她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伸手，帮他把风衣扣子一颗颗系好。
“那你现在打算信哪个版本？”
“我不信系统了。”他轻声说，“我信你出发的时间表。”
她哼了一声，松开手，“算你清醒。”
两人并肩走到玄关，行李箱立在一旁，钥匙握在他手里。
门半开着，晨光照进来，在地板上切出一道明亮的线。
他正要迈步，手腕突然被她拽住。
“等等。”她从脖子上取下吊坠，塞进他口袋，“那个贴纸粘假发的事，别再搞第二次。”
“我没计划。”他眨眨眼，“但谁让他们先动手。”
她瞪他一眼，到底还是笑了。
他们一起走出门，楼道里的感应灯依次亮起。
电梯下行时，他忽然哼起一段旋律，很轻，几乎听不清调子。
但她听出来了。
那是《音浪之巅》的初版副歌，八岁那年他在雨夜里为她改稿时随口哼过的，从未发表，也没录过音。
她侧头看他，发现他正望着电梯数字，眼神安静，却不再躲闪。
门开时，阳光扑面而来。
小区门口停着一辆网约车，司机已经下车帮忙搬行李。
陈星燃把斜挎包甩上肩，正要弯腰放箱子，忽然停住。
他回头看向楼上自家阳台。
窗帘被风吹起一角，隐约可见墙上贴着一张泛黄的作业纸——那是他八岁写的第一个剧本大纲，用蜡笔画满了舞台机关和灯光走位。
他没多看，转身拉开车门。
夏洛璃坐进副驾，回头催他：“发什么呆？再磨蹭航班要赶不上了。”
他应了一声，抬腿跨进后排。
车子启动，缓缓驶离小区。
后视镜里，那扇阳台窗户渐渐变小，最终消失在晨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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