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刺破晨雾,洒在蜿蜒向下的崎岖小径上。凌尘一步步走着,脚下的碎石和枯枝发出轻微的声响。身体内流淌着的力量感是如此陌生而又真实,驱散了盘踞已久的冰冷与虚软。五感变得敏锐,能清晰捕捉到风中带来的远处市集的喧哗、泥土的腥气,甚至官道上车马碾过的辘辘声。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依旧粗糙,沾着污渍,但指甲下不再是死气沉沉的苍白,皮肤下隐约透出韧劲。那身破烂衣裳无法更换,但他尽量拍打了尘土,整理得稍显整齐,至少不再像个随时会倒毙路边的流民。
怀中的造化碗紧贴着胸口,冰冷而沉寂,如同一个普通的破碗。这是他最大的秘密和依仗。
半个时辰后,官道已在眼前。尘土飞扬间,偶尔有马车、牛车经过,也有零星的行人,多是附近村庄的农人或小贩,挑着担子,行色匆匆。无人留意这个从山上下来的、衣着褴褛却眼神清亮的少年。
循着官道又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一座城池的轮廓逐渐清晰。
青林城。
城墙不算高大,以灰褐色的巨石垒砌,饱经风霜,墙皮多有剥落,显出一种边陲小城特有的粗犷与沧桑。城门口有穿着陈旧皮甲、持着长矛的兵丁值守,但对进出的人流只是懒洋洋地扫视着,并未严加盘查。
凌尘混在几个推着板车的农夫身后,低着头,顺利进入了城门。
喧闹声、各种气味瞬间扑面而来,将他淹没。
宽阔不足三丈的街道两旁,挤满了各式各样的摊贩,吆喝声、讨价还价声、鸡鸣犬吠声混杂在一起,充满了市井的活力与嘈杂。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牲畜的膻味、药材的苦味、皮革的腥味……种种气息交织,浓烈而鲜活。
这就是人世。
与他前世所居的雕梁画栋、香风鬓影截然不同,这里粗糙、喧嚣,却充满了勃勃生机。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空空如也的怀中。身无分文,连一个最便宜的粗面饼都买不起。腹中因修炼而暂时压下的饥饿感,在闻到食物香气后,又开始隐隐作祟。
“小子,别愣着。”苍梧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直接在他脑中响起,“寻个僻静处,感应灵机。这城中灵气虽也稀薄,但总比那荒山野岭强些,人群聚居之地,亦有些微生机流转可供吸纳。再者,留意那些药铺、当铺,或有意外发现。”
凌尘收敛心神,目光在熙攘的人群和摊位间快速扫过。他依言尝试微微扩散感知,怀中的造化碗似乎也轻轻一动,如同一个无形的触角,探入这纷杂的市井气息中。
大部分区域都是浑浊一片,凡俗气息浓重。但偶尔,能从某个方向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异于常人的清凉或温润气息——那或许是某株被当做普通药材摆放的低阶灵草,或许是某人身上佩戴的、蕴含一丝灵气的古旧配饰,只是无人识得。
但这些都与他无关。他买不起,也夺不得。
当务之急,是找一处能暂时栖身,并能安静修炼的地方。
他避开人流最多的主街,钻入旁侧的巷弄。这些巷道狭窄、阴暗,地面潮湿,堆积着杂物,气味也并不好闻。但在这里,他能更清晰地感知到天地间流转的那些微弱灵机,甚至能察觉到某些院落墙角生长的、无人问津的杂草,似乎比别处的更为“肥硕”一些。
他强压下立刻去“吞噬”那些杂草的冲动。人多眼杂,不宜妄动。
一路穿行,如同一个幽灵,与这城市的繁华喧嚣格格不入。最终,他在一条几乎无人经过的死胡同尽头,发现了一处废弃的宅院。院墙半塌,木门腐朽,里面杂草丛生,显然荒废已久。
“就这里吧。”苍梧道,“虽破败,胜在清静,暂可容身。”
凌尘拨开及腰的荒草,走了进去。院中只有一间歪斜的土坯房,屋顶塌了半边,但剩下的一半尚且能遮风挡雨。角落里散落着破瓦罐和朽木,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
他找了个相对干净的角落,席地而坐,再次尝试运转《九劫筑基篇》,并同时催动造化碗,缓慢吸纳着空气中那稀薄得可怜的灵蕴,以及脚下这片荒地里杂草散发出的微弱生机。
过程缓慢,但积少成多。一丝丝微弱的暖流不断汇入,滋养着他干涸的经脉和肉身。
时间悄然流逝,日头渐西。
就在他沉浸于修炼中时,一阵嚣张的喝骂声和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此地的寂静。
“妈的,那小子跑哪儿去了?” “肯定躲进这片废宅区了!搜!敢偷王管家的钱袋,打断他的腿!”
凌尘猛地睁开眼,眸光一凝,瞬间收敛所有气息,身体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滑到破屋墙角的裂缝后,屏息向外望去。
只见三个穿着灰色家丁服、满脸横肉的壮汉,正骂骂咧咧地闯进这条死胡同。为首一人腰粗膀圆,脸上有一道疤,眼神凶狠,正粗暴地踢踹着沿途的杂物。
“滚出来!小杂种!看见你了!”另一个瘦高个家丁虚张声势地喊着,目光四处扫视。
凌尘心念电转。是巧合?还是冲他来的?赵家的人?不像,这些人的服饰并非赵家样式,口音也更市井。
就在他思索间,那刀疤脸壮汉似乎注意到了这处废弃院落,骂了一句:“进去看看!那小子滑溜得很,说不定就藏在里面!”
三人说着,便大大咧咧地推开那扇摇摇欲坠的破门,闯了进来。
院落本就不大,一眼便能望到头。凌尘的藏身之处并不算绝对隐蔽。
“嗯?这儿有个乞丐?”瘦高个家丁一眼就看到了蜷缩在墙角阴影里的凌尘,皱了皱眉,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
刀疤脸壮汉目光扫过凌尘那身破烂行头和他空无一物的身边,啐了一口:“晦气!不是那小子。喂,死乞丐,看见一个半大小子跑过去没?穿蓝布衫的!”
凌尘低着头,哑着嗓子,模仿着虚弱无力的声音:“没……没看见……”
“妈的,废物!”刀疤脸骂了一句,似乎懒得再多看一眼,转身就要走。
但那个瘦高个家丁却多看了凌尘两眼,忽然道:“大哥,等等。这乞丐看着有点眼生啊?这片儿的乞儿不都归瘸腿李管着吗?怎么冒出个新来的?而且……”他眯着眼,打量着凌尘虽然破烂却并不显得十分肮脏的衣服,以及他那虽然低着头却挺直的脊背,“……看着不像饿得快死的样子。”
刀疤脸闻言,也停下脚步,重新打量起凌尘,眼神变得狐疑起来:“说的也是……喂,你小子哪来的?”
凌尘心中暗叫不妙。没想到这点细微的差别竟引起了对方的注意。他脑中急转,正思索如何应对。
那瘦高个家丁却似乎失去了耐心,或者说,想在这个新来的“乞丐”身上找点乐子,顺便搜刮一下。他嘿笑着上前一步:“管他哪来的,既然在这地盘上,就得懂规矩!小子,身上有什么好东西,孝敬给爷几个瞧瞧?”说着,伸手就朝凌尘怀里抓来!
这一抓若是落实,必然触碰到他怀中的造化碗!
绝不能暴露!
就在那脏手即将碰到衣襟的瞬间——
凌尘动了!
蹲伏的身形如同压紧的弹簧般骤然暴起!速度快得超乎那家丁的想象!
他没有选择硬碰,而是身体猛地向侧前方一撞,肩膀狠狠撞在瘦高个家丁的肋下!
“嘭!”一声闷响。
“呃啊!”瘦高个家丁根本没料到这个“乞丐”竟敢反抗,更没料到对方动作如此迅捷凶猛,肋下剧痛传来,顿时惨叫一声,踉跄着向后跌去,撞翻了另一个同伴。
与此同时,凌尘借助这一撞之力,身体如同游鱼般滑出,目标直指那为首的刀疤脸壮汉——他看得分明,这三人虽凶悍,但下盘虚浮,并非练家子,只是仗着人多势众的恶奴!而刀疤脸,显然是头目!
刀疤脸见同伴被撞翻,又见凌尘竟朝自己扑来,又惊又怒,骂了一句“找死!”,挥起蒲扇大的巴掌就朝凌尘脸上扇来!
掌风呼啸,力道不小。
但此刻的凌尘,经过初步修炼和灵蕴滋养,反应速度和身体协调性远非寻常乞丐可比!他猛地一矮身,险之又险地避开那巴掌,同时右腿如同铁犁般狠狠扫出,精准地踹在刀疤脸支撑身体的那条腿的膝盖侧后方!
这一脚,凝聚了他此刻全身的气力,更是带上了《九劫筑基篇》淬炼出的一丝微薄内息!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啊——我的腿!!”刀疤脸壮汉发出杀猪般的惨嚎,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重重摔倒在地,抱着扭曲变形的右腿疯狂打滚!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另外两个刚爬起来的家丁彻底吓傻了,看着倒地惨叫的头目,又看看那个一击得手后便迅速退开、眼神冰冷盯着他们的少年乞丐,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这他妈是乞丐?!哪个乞丐一脚能踹断人的腿?!
凌尘缓缓站直身体,不再刻意佝偻。他虽然衣衫褴褛,但站在那里,眼神沉静而锐利,身上竟散发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他目光扫过那两个瑟瑟发抖的家丁,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警告:“滚。”
那两个家丁如蒙大赦,哪里还敢有半分犹豫,连滚带爬地搀起惨叫不止的刀疤脸,屁滚尿流地逃出了废院,连句狠话都没敢留下。
杂乱的脚步声和哀嚎声迅速远去。
废院重归寂静,只剩下凌尘一人,以及空气中淡淡的尘土和血腥味。
他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拳头,掌心微微出汗。刚才那一刻,若是稍有差错,后果不堪设想。
“反应尚可,出手也算果决。”苍梧的声音慢悠悠地响起,带着一丝评价的意味,“对付这等蝼蚁,攻其要害,一击溃敌,是最省力之法。不过,你如今力量太弱,方才那一脚,已耗去你大半刚刚积蓄的内息。”
凌尘内视自身,果然感到一阵虚脱感袭来。他默默点头,走到墙角重新坐下,准备调息恢复。
然而,他刚坐下,怀中的造化碗,却毫无征兆地,再次传来一阵明显的、带着渴求意味的悸动!
这一次,悸动的指向异常清晰——并非院中那些杂草,也非空中稀薄的灵蕴,而是……指向那刀疤脸壮汉方才倒地惨叫时,溅落在泥土里的……几滴鲜血!
凌尘猛地一怔,瞳孔骤缩。
造化碗……竟对生灵之血……也有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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