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闭环的余烬还在池小橙唇上发烫，那本被强行喂下的穿书记录仿佛仍在胃中灼烧。
她蜷缩在图书馆角落，试图从那些漂浮着尘埃的光柱中汲取一丝虚幻的温暖。
哈尔的脚步声没有响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低沉的、近乎工业时代的机械嗡鸣，从城堡深处传来，与她心跳的节律隐隐重合，令人不安。
她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走下从未踏足的旋转阶梯，深入城堡根基。
空气中的柠檬草香气被一种冰冷的金属味和臭氧味取代。
一扇厚重的、镶嵌着齿轮和导管的铁门在她面前无声滑开，露出里面的景象——
那是一个超越她时代认知的实验室。
冰冷的金属墙壁上布满闪烁的水晶屏幕，显示着不断跳动的复杂符文和波形图。
房间中央，一台由黄铜齿轮、玻璃导管和紫色水晶构成的复杂仪器正在运转，发出规律的低鸣。
无数细如发丝的银色导线从仪器中延伸出来，末端连接着各种精巧的探头和感应器。
整个空间更像十九世纪末那些疯狂科学家幻想的未来图景，而非传统的魔法密室。
哈尔站在仪器前，背对着她。
他脱去了往常优雅的外袍，只穿着一件紧身的黑色衬衣，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
他的手上戴着一副薄薄的金属丝手套，指尖在空气中轻点，操控着悬浮的水晶界面。
此刻的他，不像个魔法师，更像个冷静而偏执的解剖学家。
“来得正好。”他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数据采集刚刚达到峰值。”
池小橙想后退，却发现身体再次不听使唤，被迫走向那台冰冷的机器。
银色的细丝如同有生命的触须，轻柔却不容抗拒地贴上她的太阳穴、手腕、心口甚至眼睑。
“你…要做什么？”她的声音干涩。
“验证一个猜想。”哈尔终于侧过脸，金瞳在仪器屏幕的冷光下显得格外幽深，“关于你的‘真实’。”
第一个水晶屏幕突然亮起，播放的正是片刻前在图书馆，她看到苏菲留下的染血银簪时，心脏骤然收缩的瞬间！屏幕一侧，一串数字疯狂跳动：心率从80飙升到140，血压升高，皮肤电导率出现尖峰波动…所有生理反应被量化得一丝不差。
“看，”哈尔指尖一划，那段数据被提取出来，凝成一粒微小的、跳动的红色水晶，“‘担忧’。”他将红水晶弹入一个正在旋转的玻璃皿中。
第二个屏幕亮起，是她面对哈尔时，瞳孔下意识微缩的放大影像，旁边同样滚动着数据。“‘恐惧’。”又一粒幽蓝的水晶被提取出来。
细密的探头轻轻触碰到她的眼角，收集着那并不存在的湿润。“‘绝望’。”一粒灰白的水晶诞生。
池小橙感到一种比疼痛更可怕的剥离感。
她最私密的情绪反应，那些无法控制的生理本能，正被一点点抽取、量化、固化，变成冰冷的数字和剔透的矿石。
“多么奇妙，”哈尔的声音带着一种沉醉的赞叹，他俯身，近距离观察着一条连接她眼球的细微银丝如何捕捉她瞳孔的每一次颤动，“你的身体，你的神经，比你的嘴巴诚实一万倍。”
他打了个响指。房间一侧的墙壁变得透明，露出后面整齐排列的水晶陈列柜。
每一个格子都空着，但下方已经标好了标签：「见到苏菲时的心跳」、「恐惧时的冷汗」、「隐忍的恨意」、「强压下的恶心」……
“它们将住在这里，”哈尔微笑着说，“你的所有‘真实’，都将成为我最珍贵的收藏。”
最大的那台仪器突然发出更强的光芒，复杂的魔法阵在机器底座亮起。
哈尔将她轻轻按在一张冰冷的金属椅上，更多的银色细丝缠绕上来。
“现在，让我们采集最后，也是最有趣的一组数据。”他的指尖点向一个标注着复杂符文的水晶探头，“当你想到‘自由’，当你渴望‘回去’时，你的大脑…究竟会呈现怎样迷人的光景。”
探头缓缓移向她的额头。
就在此时——
“哐当！”
实验室角落，一个装着马鲁克石化碎屑的玻璃罐突然无故炸裂！卡西法微弱到几乎熄灭的火苗在其中一闪而过。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让池小橙猛地一颤，注意力被短暂分散。
就在这百分之一秒的分神间，连接着她的仪器某个屏幕上的波形图，极其诡异地平滑了一瞬——那对应着她内心深处最核心、最不愿被探知的，关于“家”和“妹妹”的记忆区域，竟然在数据上呈现出一片近乎空白的“宁静”！
哈尔的目光瞬间锁定了那片异常平滑的数据区。
他的金瞳眯了起来，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计划外的、真正的兴趣。
“哦？”他凑近那块屏幕，手指抚过那处不自然的平滑，“…这里藏了什么？竟然能在‘真实反应’中制造出‘虚假的平静’？”
他脸上的笑意加深了，那是一种发现了新玩具的、充满探究欲的残忍笑容。
“看来，”他转身，冰冷的金属手套轻轻抬起池小橙的下巴，迫使她看着那个陈列柜中最新被点亮的一个格子，那里的标签瞬间变化，符文重组为——“‘刻意遗忘的真实’？”
新的、更复杂的探头从仪器中探出，对准了她。
“我们得进行…更深入的‘挖掘’了。”哈尔的语调温柔得像情人的呢喃，内容却令人胆寒，“别担心，很快你就会在‘真相庆典’上，亲自向所有人展示这些珍贵的发现。”
陈列柜的其他空位开始自动生成新的标签，闪烁着不祥的光：「面对苏菲真相时的应激」、「被迫表演时的生理厌恶」、「最终抉择前的崩溃」……
每一个标签，都指向下一场公开审判的某个环节。
实验室的冰冷机械，已然为盛大的“终局舞台”备好了最具羞辱性的展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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