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点的藏渊市博物馆像头沉睡的巨兽,外墙爬满的常春藤在风里簌簌作响。
顾昭缩在装卸货区的阴影里,维修工制服的领口蹭着后颈的薄汗——小吴给他的制服带着股淡淡的机油味,是下午刚从维修组储物柜顺出来的。
他摸了摸口袋里伪造的门禁卡,芯片边缘还带着热乎的焊锡味,那是今早蹲在玉衡轩后巷用旧手机零件拼的。
\"注意,巡逻队再过三分钟到b区。\"耳麦里传来楚云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
顾昭抬头看了眼墙角的摄像头,镜头在缓缓转动——他前天趁打扫卫生时往旋转轴里塞了半粒米粒,此刻转速比平时慢了两拍。
他猫着腰窜到消防通道口,金属门\"咔嗒\"一声开了,门禁卡感应区的绿灯在暗夜里格外刺眼。
地下库房的温度比外面低了十度,顾昭的呼吸在面前凝成白雾。
他借着手机屏幕的冷光扫过货架编号,青铜区、玉器区、陶瓷区的标识牌在黑暗里泛着幽蓝。
目标方鼎在最里层,他记得上周来做库房文物登记时,陈国栋副馆长特意用红绸盖着它,说\"商鼎铭文涉及北封古祭,未考证前不宜曝光\"。
顾昭的指尖触到方鼎冰凉的外壁时,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鼎身的饕餮纹在黑暗里凸成模糊的影子,他摸出工具包里的软毛刷,顺着纹路扫去浮灰——这是修复前的习惯动作,像在唤醒沉睡的老友。
当毛刷扫过鼎腹第三道棱线时,掌心突然一热,那是点化能力启动的征兆。
\"灵脉显现。\"他低低念了句,瞳孔微微收缩。
在旁人看来空无一物的鼎身,此刻在他眼里裂成蛛网般的金线,断口处泛着暗哑的铜锈色。
顾昭屏住呼吸,指尖沿着灵脉游走,像在拼接一幅看不见的地图。
当最后一根灵脉接续时,方鼎突然震颤起来,青铜色的光晕从鼎足升腾而起,在库房穹顶投下模糊的影子。
\"镇...邪...于...北...\"
沙哑的声音像古钟在腹腔里震动,顾昭猛地抬头。
光晕中浮现出一个穿玄色祭服的身影,面容被雾气笼罩,却能看清他手中捧着的青铜鼎——和眼前这尊几乎一模一样。
祭师的嘴唇开合,咒语随着呼吸散成金粉,落在方鼎铭文上,那些顾昭之前怎么都译不通的古字突然活了,顺着鼎壁游走到穹顶,拼成一幅星图。
\"北封山!\"顾昭脱口而出。
星图中央的山脉轮廓和他那晚在古窑拼接的地图完全重合,\"镇邪于北\"四个血字正钉在山脉最深处,像根烧红的钉子扎进视网膜。
他摸出随身带的笔记本,笔尖在纸上狂草,可刚记下第三颗星的位置,耳麦里突然炸响楚云的声音:\"监控室发现异常光波!
他们调了红外摄像头,三十秒后切到你所在区域!\"
顾昭的后颈瞬间沁出冷汗。
他抓起工具包里的绝缘胶布,扯下一段粘在方鼎的感应区——这是防止库房警报触发的土办法。
可星图的光越来越亮,连货架上的陶俑都被映成了青铜色。
他一咬牙,抄起维修锤砸向墙角的配电箱,\"啪\"的一声,库房陷入黑暗。
\"线路短路。\"他对着耳麦喘粗气,\"帮我把监控故障时间延长到五分钟。\"
\"已经黑了他们的系统。\"楚云的声音难得带了点急促,\"但苏姐说...你最好现在撤。\"
顾昭摸黑把笔记本塞进内袋,转身时撞翻了个陶豆,碎片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
他蹲下身想捡,却在余光里瞥见方鼎的光晕还未完全消散,祭师的影子正对着他的方向——雾气散开的刹那,他看清了那张脸:和师父留在旧照片里的模样,有七分相似。
\"顾昭!\"耳麦里传来苏绾的声音,比平时高了两度,\"通风口在你左后方三米,别回头!\"
他几乎是扑进通风管道的。
金属管壁硌得肋骨生疼,可顾昭顾不上,他摸出钢笔在墙上划拉——\"感谢招待,下次带灯来\",字迹歪歪扭扭,却带着股说不出的挑衅。
当他从博物馆后巷的检修口钻出来时,夜风卷着梧桐叶拍在脸上,凉得人打了个寒颤。
\"胆子够大。\"
苏绾的声音从巷口的阴影里传来。
她穿着件黑色风衣,领口竖得老高,只有鼻尖被路灯映得发红。
顾昭这才发现自己的维修工制服还没脱,帽子歪在脑后,活像个刚从工地溜出来的小工。
\"你怎么在这儿?\"
\"楚云说你可能从后巷走。\"苏绾往前走了两步,风掀起她的衣角,露出里面的真丝衬衫——她显然是从拍卖会直接赶过来的,\"我看到监控画面了,那道光...不是普通的文物灵性。\"
顾昭没接话,他低头扯下帽子,指腹蹭过帽檐的油渍——小吴的汗味还在上面。
\"顾昭,\"苏绾的声音软了些,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力道,\"云起有守灵人传下来的古籍,里面记载过北封山的祭坛。
但你得先证明,那些鼎片不是凶物的钥匙。\"
\"凶物?\"顾昭笑了,可那笑没到眼睛里,\"三年前师父失踪前,在我枕头下塞了半块鼎片。
他说'昭昭,等你能看懂星图那天,就去北封山'。
现在你告诉我,那是凶物的钥匙?\"
苏绾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风衣口袋的拉链,那枚他修复的平安扣从袖口滑出来,红绳在风里晃荡。\"我十六岁那年,我爸为了镇压凶物,被怨气蚀了右手。\"她的声音轻得像片叶子,\"所以我知道,有些古物...不是用来唤醒的。\"
巷口的路灯突然闪了闪,顾昭的影子在地上扭曲成奇怪的形状。
他望着苏绾身后的夜空,星图的影子还在视网膜上挥之不去,\"明天去玉衡轩。\"他说,\"我给你看师父留下的笔记,还有...方鼎里的祭师,长得很像他。\"
不等苏绾回答,他转身融进夜色里。
裤袋里的笔记本硌着大腿,上面记着星图的坐标,还有\"北封山,镇邪祭坛\"几个字,被他的体温焐得发烫。
风里飘来远处夜市的喧哗,可顾昭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像古窑里那声碎瓦落地的轻响,预告着某种沉睡的东西,就要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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