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的瞳孔在血珠溅上脸颊的刹那剧烈收缩。
那温热的触感顺着下颌滑落,他甚至能闻到铁锈味在鼻尖炸开——不是他的血。
\"苏绾?\"他嗓音发颤,转头的动作几乎是踉跄的。
入目却是苏绾半跪在地,左肩绽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她的短刃掉在脚边,左手死死攥住右腕,指缝间渗出的血正滴在陆渊那半块誓核碎片上。
原来刚才陆渊的攻击并非直取他心口,而是借势转向了苏绾。
\"顾昭!\"苏绾咬着牙抬头,额发被冷汗黏在苍白的脸上,\"别管我!
用愿钥——\"
话音未落,陆渊已经从地上弹起。
他的指尖还沾着苏绾的血,那张本就阴鸷的脸此刻扭曲如厉鬼:\"谁都别想阻止誓核复苏!\"
顾昭的太阳穴还在突突作痛,被压制的点化能力像沉在深潭底的石子,可掌心的愿钥却突然发烫。
那暖玉般的温度顺着经络往上窜,他鬼使神差地将愿钥挡在身前——这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誓核碎片的黑光与愿钥的暖光相撞的瞬间,地宫里炸开一声清鸣。
顾昭觉得自己像是被扔进了熔炉,眼前的景象突然变得极慢:陆渊的瞳孔在收缩,苏绾的唇在动却听不清声音,连空气中漂浮的血珠都凝固成了红宝石。
下一秒,白光如实质般炸开。
陆渊闷哼一声,整个人撞在三米外的盘龙柱上,嘴角溢出黑红的血。
他撑着石柱抬头,眼底的疯狂褪成震惊:\"不可能......你根本没完全唤醒愿钥!\"
顾昭的掌心传来灼烧感。
他低头,看见命钥、忆钥不知何时从口袋里钻了出来,正沿着愿钥的纹路缓缓融合。
三枚钥匙的表面浮起细碎的金纹,像活了一般彼此缠绕,最终化作一枚刻着龙纹的青铜钥匙——灵契钥。
\"师父......\"
记忆突然如潮水般涌来。
他看见三年前那个雨夜,师父站在镇龙台前,白发被地宫里的阴风吹得乱舞。
老人手里攥着愿钥,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昭儿,若有一日誓核再燃,记住,活契之主不是容器......\"
\"原来您不是失踪。\"顾昭喉头发哽。
那些他找遍藏渊市所有旧物市场的夜晚,那些守着空店铺数修复工具的凌晨,原来师父早把自己锁进了时间的牢笼,用命拖延誓核复苏的脚步。
\"顾昭!\"苏绾的声音带着血沫,她用短刃撑着身体站起来,右肩的伤口还在渗血,\"陆渊的灵纹术被愿钥震散了,我用灵纹锁链困住他!\"
话音未落,她的指尖已渗出淡青色灵纹。
那些纹路如活物般窜向陆渊,在他脚踝、手腕缠成锁链。
陆渊疯狂挣扎,锁链却越勒越紧,在他皮肤上勒出深痕:\"你们会后悔的!
这契约一旦重写,守灵体系会像纸糊的灯笼——\"
\"不是崩溃,是重生。\"顾昭打断他。
他握着灵契钥走向祭坛,每一步都踩得极稳。
师父的话在耳边回响:\"真正的契约,该由守护古物的人自己攥在手里。\"
祭坛中央的凹槽泛着幽光。
顾昭将灵契钥插进去的瞬间,整个镇龙台剧烈震动。
四根神兽像的眼睛同时亮起金光,穹顶的碎石簌簌掉落,却在离地面半尺处被某种力量托住,悬浮成星子般的光粒。
一道金色虚影从祭坛上升起。
那是份用古篆写就的契约,边缘浮着千年前的灵气,顾昭甚至能看清第一行字:\"灵界使者与魂匣构造师共誓,以命守灵,以血镇凶。\"
\"你疯了!\"陆渊的脸因为愤怒而涨红,\"这是所有守灵人的命契!
重写它......\"
\"重写它,才能让被束缚的守灵人解脱。\"顾昭闭了闭眼,体内那团被压制的青焰突然窜了起来。
那是点化万物的能力,此刻正顺着灵契钥往祭坛里钻,像根针,要挑开千年的旧伤疤。
契约虚影开始扭曲。
顾昭能感觉到无数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是那些被凶物反噬而死的守灵人,是被誓核力量困在古物里的灵,是师父藏在愿钥里的最后一声叹息。
\"以活契之主的名义。\"他睁开眼,眼底翻涌着青金色的光,\"我重写此约:守灵人不必以命换命,古物之灵不必困于残身。
守护,该是双向的光。\"
金色虚影缓缓融入他眉心。
顾昭踉跄一步,被突然涌来的力量撞得几乎站不稳。
那不是压制,不是束缚,是无数道温热的触感顺着血脉游走——是他修复过的玉镯在轻鸣,是捡漏的青铜镜在发烫,是苏绾家传的翡翠扳指隔着千米在回应。
\"你已经不是容器了。\"
哑僧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
老和尚的袈裟不再猎猎作响,声音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你是真正的灵界使者。\"
顾昭转头看向苏绾。
她还在流血,但眼睛亮得像藏渊市的星。
他又看向陆渊——曾经不可一世的守灵人正统继承人,此刻被灵纹锁链捆成虾米,眼底只剩恐惧。
\"接下来,该清算旧账了。\"顾昭摸出随身携带的修复刀。
那把陪他修过百件古物的小刀,此刻正泛着温和的光。
地宫突然暗了一瞬。
顾昭的指尖不受控制地按上心口——那里有块淡黑色的印记,原本该随着契约重写消散的,此刻却在隐隐发烫,像有什么东西正隔着皮肤,轻轻叩门。
\"昭儿。\"
恍惚间,他又听见师父的声音。
这次不是记忆里的沙哑,而是带着点笑意的温和:\"有些秘密,要等你真正长大才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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