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预兆。
也没有任何声音。
时间与空间仿佛都在这一刻被彻底冻结。
那一道撕裂了整个大厅的黑金色流光，就这么笔直地，精准地，撞进了那百米血色巨人的胸膛。
撞进了那三百名神策军士兵用身体与意志拱卫的最核心。
撞进了龙坤那怨毒残魂的藏身之所。
轰！
一声足以震碎耳膜的恐怖巨响终于姗姗来迟。
但这声音并非来自于碰撞。
而是来自于极致的能量湮灭。
黑金色的龙头在那血色巨人的胸口位置疯狂地咆哮旋转。那由慕容燕毕生杀伐之气凝练而成的纯粹煞气，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的黑色硫酸，以一种蛮不讲理的姿态，疯狂地吞噬、消融着那由三百名筑基巅峰高手精气神构筑的能量聚合体。
血色巨人的胸口位置，一个巨大的空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强行撕开。
无数血色的能量光点如同被狂风卷起的萤火，向着四面八方疯狂逸散。
“不…不…不！”
龙坤那充满了无尽恐惧与不甘的嘶吼从那即将崩溃的巨人内部传出，声音尖利刺耳，像被掐住脖子的垂死野兽。
“我的力量…我的军团…我的神…”
他的嘶吼戛然而止。
因为那黑色的煞气之龙已经彻底贯穿了巨人的身躯，将他那寄托着所有怨念与疯狂的残魂，彻底撕成了最原始的碎片，然后吞噬殆尽。
嗷——！
血色巨人发出了最后一声不甘的悲鸣。
它那庞大无比的身躯开始剧烈地颤抖，一道道狰狞的裂纹从胸口的空洞处向着全身蔓延。
那柄曾劈开合金大地的开山巨斧，寸寸碎裂，化作漫天光雨。
紧接着。
那百米高的庞大身躯，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架的沙雕，轰然崩溃！
整个大厅被这股溃散的能量洪流彻底淹没。
噗！
噗！噗！噗…
三百名身穿黑色铠甲的神策军精锐，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胸口，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抛飞出去。
他们在半空中齐齐喷出一口蓝色的鲜血。那不是人类的血液，而是维持他们生命机能的能量循环液。
噼里啪啦的撞击声不绝于耳，三百具身体重重地砸在四周残破的墙壁与地面上，发出一阵阵沉闷的响动，随后便像断了线的木偶，一个个萎靡地瘫倒在地，身上的血色光华彻底黯淡下去，再无声息。
屠神战阵。
破了。
狂暴的能量风暴在大厅中肆虐了足足半分钟才缓缓平息。
漫天的光点如同飘舞的尘埃，在忽明忽灭的灯光下缓缓落下，让这片如同废墟般的战场，多了一丝诡异的凄美。
孙二狗的身影悬浮在大厅的半空之中。
他缓缓地落回地面，脚下踩着一片被高温熔化后又凝固的金属地面，发出“咔嚓”一声轻响。
他体表那条狰狞咆哮的黑色煞龙，已经重新化作一道道黑气，不情不愿地缩回他的体内。金色的混元龙气重新占据了主导，将那股阴冷霸道的铁血煞气再次死死压制。
孙二狗的脸色微微有些苍白。
刚才那人龙合一的致命一击，几乎抽空了他体内三分之一的混元龙气。更重要的是，驾驭那股不属于自己的铁血煞气，对他的心神消耗极大。
那股纯粹的杀伐意志，无时无刻不在试图侵蚀他的神智，将他变成一头只知杀戮的野兽。
他甚至能感觉到，那股煞气在被收回体内时，还带回了一丝从龙坤残魂中掠夺来的怨念能量，正在被它缓缓消化，壮大自身。
这东西…是个麻烦。
孙二-狗深呼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那股翻涌的杀意。他抬起头，目光穿过这片狼藉的战场，落向了大厅对面那扇紧闭的，通往下一层的合金巨门。
路，已经清出来了。
可就在他准备迈步的瞬间。
一个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波动的声音，从那扇合金巨门的阴影处缓缓飘出。
“能破掉我的‘屠神阵’，你确实有资格让我出手。”
这声音不大。
却像一盆刺骨的冰水，瞬间浇灭了刚刚胜利的余温。
孙二狗的瞳孔猛地收缩。
我的…屠神阵？
他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身影，从那扇巨大合金门旁的阴影中，缓缓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青年。
他身材挺拔，穿着一身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仿佛为他量身定做的银色流线型战甲。战甲的材质极为特殊，没有神策军制式铠甲的厚重感，反而像是一层流淌的液态金属，完美地勾勒出他那近乎完美的肌肉线条。
他没有戴头盔。
露出一张英俊到足以让任何女人尖叫的面孔。剑眉星目，鼻梁高挺。
只是那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就像一尊用最完美的大理石雕琢而成的雕像，俊美，却冰冷。
他的眼神更是空洞得可怕。那双漆黑的瞳孔里，没有愤怒，没有喜悦，没有一丝一毫属于人类的情感波动。只有一种绝对的，如同程序代码般的冷静与漠然。
他一步步地走来，脚步声很轻，却像踩在孙二狗的心跳上。
每一步，都让孙二狗心头那股不安的感觉，变得更加强烈。
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极其细微但又无法忽视的共鸣，从对方的身上传来。
这感觉…
孙二狗的脑海中，猛地闪过一张宜喜宜嗔，英气逼人的绝美脸庞。
慕容燕！
这股血脉气息，与慕容燕身上的，同出一源！
一个被他几乎遗忘的名字，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开。
慕容杰！
慕容世家这一代最杰出的天才，慕容燕的堂兄！那个在龙家寿宴之上，站在龙天行身边，眼神中充满了对家族的狂热与忠诚，最终随着龙家一同“消失”的青年！
他居然在这里！
而且…
孙二狗的目光死死地锁着对方。
眼前的慕容杰，与他记忆中的那个青年，已经判若两人。
记忆中的慕容杰，虽然也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但他的眼神里有光，有属于他自己的意志和骄傲。
可眼前的这个…
他只是一个披着慕容杰皮囊的…空壳。
一个被人抽走了灵魂，再重新灌入程序的…人偶！
“很意外？”
慕容杰走到了距离孙二狗三十米外的地方站定。他歪了歪头，做出了一个似乎是模仿人类“好奇”的动作，但他的眼神依旧空洞。
“数据库显示，你应该认识这具身体的原主人。这会影响你的判断吗？”
他的声音平淡得就像在念一份天气预报。
“龙家对你做了什么？”孙二狗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做’？”慕容杰似乎在理解这个词的含义。他停顿了零点五秒，然后才继续用那毫无起伏的语调回答，“这不是‘做’，是‘进化’。我舍弃了无用的情感，脆弱的肉体，将自己与‘神策’系统深度融合。我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与智慧。我成为了…更高级的生命形态。”
他摊开双手，仿佛在展示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龙坤那个废物，不过是我用来测试你实力的一个消耗品。他那点可怜的怨念，连给‘屠神阵’提供基础驱动都勉强。真正驾驭这个战阵的，一直是我。”
他的话，印证了孙二狗心中最糟糕的猜测。
原来从一开始，自己面对的就不是龙坤。
而是一直隐藏在幕后，将龙坤和三百名神策军当成棋子一样随意摆弄的慕容杰！
不，或许连慕容杰这个名字都不准确了。
眼前的这个东西，只是一个披着慕容杰外衣的，龙家基地的智能核心！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从孙二狗的脊背上窜起。
龙家，到底还藏着多少这种泯灭人性的疯狂计划！
“你应该感到荣幸，孙二狗。”
慕容杰那冰冷的目光重新锁定了他。
“你的数据非常有价值。在分析了你与‘屠神阵’战斗的全过程后，我的运算核心完成了百分之三的优化。为了感谢你，我会亲手…分解你。”
“分解”…
他用了一个冰冷的物理学词汇，来形容“杀死”。
话音落下的瞬间。
嗡！
慕容杰身上的银色战甲，表面猛地亮起了一层璀璨的蓝色光华。
一股远比之前那血色巨人更加凝练，更加纯粹，也更加危险的恐怖气息，从他的体内轰然爆发！
那股气息，不再是依靠阵法聚合的虚浮能量。
而是一种经过千锤百炼，与肉身和灵魂完美融合的，实实在在的…
炼神返虚初期的威压！
这股威压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狠狠地压在了孙二狗的身上。
孙二狗的身体猛地一沉，脚下的合金地面再次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龟裂开来。
他体内的混元龙气自动运转到了极致，才勉强抵消掉这股恐怖的压迫感。
他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起来。
这…才是神座基地真正的底牌吗？
一个被彻底洗脑改造，实力达到了炼神返虚境界的慕容杰！
“在我的计算中，你现在的状态，体能剩余百分之六十四，能量剩余百分之五十八，精神力消耗巨大。而我，是百分之百。”
慕容杰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报出了一连串让孙二狗心头发凉的数据。
“你没有任何胜算。”
他平静地陈述着一个事实。
然后，他的身影，在原地，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不是高速移动。
而是真正的，凭空消失。
孙二狗的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大小！
空间能力！
他想都没想，身体完全凭借着千锤百炼的战斗本能，猛地向着左后方爆退！
可还是晚了。
一只包裹在银色战甲中的手掌，如同穿透了空间的幻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原来的位置，轻轻地向前一按。
嗤啦！
空气被那只手掌前方的无形力量直接撕裂，一道半月形的银色空间利刃，擦着孙二狗的肋下，一闪而过！
噗！
一串血花，在半空中绽放。
孙二狗只觉得肋下一凉，一股钻心的剧痛传来！
他低头看去。
自己那足以抵挡炮弹轰击的护体龙气，竟然被轻易地切开。坚韧的肌肉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金色的血液正不断地向外渗出。
自从他下山以来，这是第一次，有人能在正面交锋中，如此轻易地伤到他！
“战斗数据更新…”
慕容杰的身影在十米外重新浮现，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样子，他看了一眼自己那只刚刚攻击过的手掌，然后又看向孙二狗。
“你的反应速度，比计算中快了百分之七。神经反射弧强度评估…上调。”
他就像一个正在做实验的研究员，冷漠地记录着每一个数据。
这种感觉…
比面对一万个神策军，还要让人毛骨悚然。
你面对的不是一个人。
而是一台拥有着炼神返虚实力，并且能够无限学习、无限优化的超级计算机！
孙二狗强忍着肋下的剧痛，体内的混元龙气疯狂涌动，封住了伤口，止住了流血。
他的大脑同样在疯狂运转。
硬碰硬，绝对不行。对方的境界和力量都在自己之上。
比拼消耗，更不行。自己刚刚大战一场，消耗巨大，而对方是全盛状态，背后甚至可能连接着整个基地的能源。
唯一的破绽…
孙二狗的目光，落在了慕容杰那双空洞的眼睛上。
是情感！
是意志！
他是一个被抹去了自我的人偶！无论他的计算能力多强，他都不再是一个“人”！
而只要不是人，他的意志，就不可能做到真正的坚不可摧！
“慕容杰！”
孙二狗突然开口，声音洪亮如钟。
“你还记得慕容燕吗！”
“你那个从小跟在你屁股后面，喊你‘阿杰哥’的堂妹！”
慕容杰那空洞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就像平静的湖面，被投下了一颗小小的石子。
他那堪比超级光脑的运算核心，似乎正在检索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慕容燕…数据库关联…血缘关系百分之二十五…判定为…无用信息。”
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吐出了冰冷的结论。
但就在他说出这句话的瞬间。
孙二狗笑了。
笑得残忍，也笑得充满了希望。
有波动，就代表程序并非完美。
那被埋藏在最深处的，属于“慕容杰”的灵魂碎片，并没有被完全抹除！
“是吗？无用信息？”
孙二狗一边警惕地防备着对方的下一次攻击，一边用充满了蛊惑性的声音继续说道。
“那如果我告诉你，她现在是我的女人呢？”
“我们一起吃饭，一起修炼，一起睡觉。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我都了如指掌。她在我身下婉转承欢的样子，你想不想…看看？”
轰！
一股前所未有的，混乱而又狂暴的气息，猛地从慕容杰的体内爆发出来！
他身上那原本稳定流淌的蓝色光华，瞬间变得明暗不定，疯狂闪烁！
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扭曲！
“指令冲突…核心逻辑错误…启动…清除协议！”
慕容杰抱着头，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嘶吼。
他那双空洞的眼睛里，一抹属于人类的痛苦与挣扎，与那冰冷的蓝色数据流，疯狂地交织碰撞！
就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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