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伊瑶提着精心准备的礼盒来到汀兰水榭，脸上堆着刻意讨好的笑容。为了取得王芸熙的信任，完成顾瑾交代的“卧底”任务，她必须表现得比以往更加顺从和巴结。
然而，守门的嬷嬷却拦住了她，语气不算恭敬：“二姨娘来得不巧，夫人方才出府去了，尚未回来。”
李伊瑶心中顿时升起疑云。婉仪尚在禁足，王芸熙此刻不该是心急如焚地在府中想办法周旋吗？怎会有闲情逸致出府？难道是去找什么帮手，或是商议更紧要的事情？她面上不露分毫，只遗憾道：“原是想来与夫人说说话，既如此，我改日再来。”
回到兰心苑，李伊瑶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沉吟片刻，将长女沈诗情唤到跟前，附在她耳边低声嘱咐了几句。沈诗情安静地听着，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点了点头，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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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梧苑内，烛火摇曳。顾瑾从望海楼回来后，脸上虽看不出太大波澜，但周身散发出的那股冷肃气息，让熟悉她的小莲立刻察觉到了不同。
小莲担忧地看向秋葵，秋葵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微微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小姐，可要现在洗漱安置？”小莲轻声问道。
顾瑾站在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摇了摇头：“不必，你们先下去吧。”她屏退了其他粗使丫鬟，室内只留下秋葵和小莲。
夜色浓重，如同她此刻的心情。脑海中反复回响着望海楼“听雪阁”内那些模糊却恶毒的字眼，王芸熙和沈婉仪，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想要在她最期待的宫宴上，用这种最肮脏的手段彻底毁掉她！若不是今晚巧合听闻，她恐怕真的会措手不及！
这一招，在古代对女子而言，无疑是致命的。歹毒至极！
只是……与王芸熙密谋的那个人，是谁？声音陌生，绝非沈府之人。是王芸熙在外面的帮手？还是……宫中之人？未知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顾瑾必须尽快弄清楚对方的身份，才能精准防范，甚至……将计就计。
就在她凝神思索之际，门外忽然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
顾瑾心中一凛，这个时辰，谁会来？她立刻看向秋葵，眼神警惕。
秋葵会意，快步走到门边，并未立刻开门，而是隔着门问道：“谁？小姐已经歇下了。”
门外传来一个清冷平静的女声：“二姐姐，是我，诗情。有要事相告，烦请一见。”
沈诗情？她怎么来了？顾瑾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想到李伊瑶，立刻道：“秋葵，开门。”
门被打开，沈诗情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裙衫走了进来。她先是规规矩矩地向顾瑾行了个礼，姿态无可挑剔，然后才直起身，目光平静地看着顾瑾，开门见山：“二姐姐，二姨娘傍晚曾去汀兰水榭拜访母亲，但母亲并不在府中。二姨娘觉得有些蹊跷，特让我来告知二姐姐一声，请二姐姐务必小心。”
顾瑾心中一动，李伊瑶果然开始传递消息了。她点了点头，语气缓和：“多谢三妹妹和二姨娘挂心。此事……我已知晓。王芸熙今日确是出府与人会面，商议的……恐怕正是对我不利之事。”
沈诗情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似乎没想到顾瑾消息如此灵通。但她并未多问，只是静静听着。
顾瑾继续道：“只是，我尚不知与王芸熙会面之人究竟是谁。还望二姨娘这几日若能见到她，能设法探听一二，哪怕只是些许特征或称呼，对我而言都至关重要。”
沈诗情颔首，声音依旧清冷无波：“诗情明白，定会转告二姨娘。”
正事说完，沈诗情便准备告退。然而，就在她转身欲走之时，顾瑾却突然开口叫住了她：“二妹妹，请留步。”
沈诗情停下脚步，回身看向顾瑾，眼中带着一丝不解。
顾瑾看着她那双过于冷静、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眼睛，心中忽然涌起一个疑问。原着中的沈诗情，永远像一抹淡影，不争不抢，明哲保身，仿佛没有任何欲望和追求。但这样的人，内心真的甘于如此吗？
顾瑾走到她面前，目光真诚，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直击人心的力量：“二妹妹，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她顿了顿，清晰地问道：“你自己，想做什么？”
沈诗情整个人猛地怔住了！
想做什么？
这个问题，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在她沉寂的心湖中漾开了一圈前所未有的涟漪。从小到大，没有人问过她想做什么。母亲教导她要谨慎，要自保，要嫁个安稳人家；府里的规矩告诉她，女子无才便是德，安分守己才是本分。她早已习惯了用冷静和疏离来包裹自己，将自己的真实想法深深埋藏，甚至……连她自己都快要忘记，自己是否还有“想做的事”。
她看着顾瑾那双清澈而带着鼓励的眼睛，第一次感到了一种茫然。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法立刻给出答案。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眸子里，罕见地出现了一丝无措和……被触动后的微光。
顾瑾看着沈诗情怔愣的模样，心中了然，也生出一丝叹息。在这个时代，女子的一生似乎早已被框定，尤其是她们这些庶女，能平安顺遂地度过一生已属不易，又有几人会去思考“自我”和“理想”？
但她还是轻声说道：“没关系，不必立刻回答我。我只是觉得，女子为何一定要把自己困在这四方内宅之中呢？天地广阔，除了嫁人生子，或许……也可以有别的活法，有自己想要追寻的东西。你现在，可以开始想想了。”
沈诗情沉默了片刻，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中的复杂情绪。最终，她抬起头，对着顾瑾露出了一个极淡、却仿佛有什么东西开始融化的微笑，轻轻点了点头：“谢谢二姐姐……我会……想想的。”
说完，她再次行礼，转身离开了栖梧苑，背影依旧清瘦挺直，却似乎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小莲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见沈诗情走了，才忍不住问道：“小姐，您刚才问三小姐那个问题……是为什么呀？女子不都是这样的吗？”
顾瑾转过身，望向窗外无边的夜色，目光悠远，带着一种超越这个时代的思想光芒：“小莲，你说，女子为何只能是这样？为何只能依附父兄、夫君，将自己的悲喜荣辱都系于他人之手？为何不能读书明理，行万里路？为何不能有自己的志向和事业，凭借自己的能力，活出属于自己的精彩？”
她的话语轻柔，却像惊雷般炸响在小莲和秋葵的心头。两个丫头都愣住了，呆呆地看着自家小姐，仿佛听到了什么离经叛道、却又莫名让人心潮澎湃的话。
“困住我们的，往往不是高墙深院，而是我们自己画地为牢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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