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小葆麾下的清军，如同一台被注入全新灵魂的战争机器，在西北的戈壁上高效、冷酷地运转着。棱堡防线稳如磐石，光学侦察连的眼睛洞察秋毫，加密通讯与三色信号弹编织出迅捷的指挥网络，优化后的后勤体系保障着充沛的物资，而杠杆投石机与标准化兵械，则不断磨砺着其进攻与防御的獠牙。这一切变化，通过一次次或大或小的接触、试探、交锋，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葛尔丹原本充满野性与自信的神经。
葛尔丹的大营，气氛日益凝重。曾经意气风发、意图饮马黄河的准噶尔汗，此刻正焦躁地在他的金顶大帐内踱步。地上散落着被打翻的奶酒银碗和撕裂的羊皮地图，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愤怒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慌。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葛尔丹猛地停下，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手下几名垂头丧气的将领，“又是无功而返！连一座小小的土堡都拿不下，我准噶尔的勇士何时变得如此无能？！”
一名满脸风霜的万夫长硬着头皮回道：“大汗息怒！非是勇士们怯战，实在是……实在是南蛮子的堡垒太过古怪！我们的骑兵冲到近前，却从侧面射来致命的箭雨，躲无可躲！他们的投石机打得又远又准，勇士们还没靠近，就被砸得人仰马翻！他们的援军总是能及时出现，好像……好像能未卜先知！”
“未卜先知？”葛尔丹嗤笑一声，笑声却干涩无比，“那是你们蠢！连敌人的哨探都抓不到！我们派出去的探马呢？为什么带回来的都是些没用的消息？要么就是莫名其妙地失踪！”
这正是让葛尔丹最为抓狂的一点。他感觉自己像是在与一个无形的幽灵作战。清军的调动、补给线的位置、甚至小股部队的巡逻规律，他都难以准确掌握。偶尔截获的文书，要么是些看似寻常的商队价目表，要么是些用古怪数字写就的天书，他帐中最好的文书官（曾在中原学习过）绞尽脑汁也无法破译。而他自己派出的精锐哨骑，却往往如同石沉大海，或者带回来一些过时甚至错误的情报。清军的侦察兵似乎总能提前发现他们，远远避开，或者设下陷阱。
更让他心悸的是那诡异的通讯方式。有时，晴空万里之下，远方清军堡垒上空会突然升起一道醒目的红烟或绿光，不久，就能观察到清军部队相应的调动，配合默契，行动迅速。而他麾下的传令兵，还骑着快马在戈壁滩上拼命奔驰。
“他们的堡垒，不像木头也不像石头，坚硬无比，刀砍不动，火箭烧不着！”另一名负责攻城的将领抱怨道，“撞车撞上去，只会自己散架！云梯架上去，上面会倒下滚烫的、黏糊糊的灰浆（指水泥），沾上就脱层皮！”
“还有他们的箭！他们的箭好像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又狠又准！我们的勇士缴获了他们的弓，用我们的箭却射不出那么远的距离，那么直的线！”有人补充道。
帐内陷入一片压抑的沉默。这些零零总总的消息汇聚在一起，描绘出一个他们完全无法理解的对手。这个对手不与他们比拼勇武，不与他们较量骑射，而是用各种闻所未闻的“妖法”，将他们熟悉的战争规则撕得粉碎。
葛尔丹的焦躁与日俱增。他发动了几次夜袭，试图利用黑暗掩护，但清军的观察哨似乎总有办法发现，信号一起，堡垒瞬间变成刺猬，棱堡交叉的火力网在夜间同样致命。他尝试分兵多路，骚扰漫长的补给线，但清军的运输队仿佛能预知危险，总是选择最安全、最意想不到的路线，即便遭遇，护卫也极其顽强，装备精良，难以迅速吃掉。他甚至试图集结重兵，不计代价猛攻一点，但在那恐怖的杠杆投石机和无处不在的侧射火力下，付出惨重代价后，依然只能在那些灰白色的墙体下，留下更多尸体和破碎的攻城器械。
胜利的希望，正随着每一次徒劳的进攻和每一次莫名其妙的情报失利，一点点消逝。军中开始流传各种谣言，说南蛮子的将军会妖法，能驱使风雷，能洞察人心；说那些堡垒是用妖魔的骨头垒砌的；说那些彩色的烟雾是招引天罚的信号……
士气不可避免地下滑了。勇士们不怕刀剑，不怕死亡，但面对这种无法理解、无法对抗的力量，一种源自未知的恐惧在悄然蔓延。一些小部落的首领开始阳奉阴违，不再愿意将部族的儿郎投入到这种毫无胜算的进攻中去。
葛尔丹猛地一拳砸在案几上，震得碗碟乱跳。他不能接受失败，更不能接受这种憋屈的、毫无还手之力的失败！
“一定有办法！一定有弱点！”他低吼着，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他们不是神，是人！是人就有弱点！”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那张被撕裂后又勉强拼合的地图上，手指在上面疯狂地划动，寻找着任何可能突破的缝隙。最终，他的手指停留在了地图边缘，一条蜿蜒的、在冬季会被坚冰覆盖的河流上。
“冰河……”葛尔丹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与决绝，“正面无法攻克，侧翼呢？严冬将至，河水封冻，天险变通途！韦小宝，你的堡垒再坚固，能防得住来自冰面上的突袭吗？你的那些妖法，在茫茫冰原上，还能奏效吗？”
这是一个冒险的计划，一个将希望寄托于天时和出其不意的计划。但此刻的葛尔丹，已经被焦躁和求胜的欲望灼烧得别无选择。他需要一场胜利，一场足以扭转颓势、重振军心的大胜！冰河，成了他眼中最后的，也是唯一的机会。他开始秘密召集最忠诚、最耐寒的部落首领，筹划着一场关乎命运的巨大赌博。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凝视冰河的同时，无数双来自“光学侦察连”的、冷静而锐利的眼睛，也正同样注视着那片逐渐封冻的河面，以及他大营中任何不寻常的动向。科学的意志，早已张开了无形的罗网，静待着猎物在焦躁中，自己踏入最终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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