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小葆府内的戒备悄然提升,苏荃与方怡重新审视了府邸的防卫布局,借助简单的几何学原理优化了巡逻路线与了望点,甚至在几处关键位置设置了利用杠杆和滑轮原理的简易预警装置。沐剑屏与曾柔则更加关注朝野舆论的数据变化,试图从中捕捉风向转变的蛛丝马迹。然而,来自紫禁城的压力,并非总是以刀剑或弹章的形式出现,有时,它包裹着最为华丽的锦缎,带着看似无上的荣光。
台湾正式归附的条约文本终于尘埃落定,快马送入京城。康熙在早朝之上,当众宣读了捷报,对韦小葆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功绩给予了极高的评价,金殿之上,颂声如潮。韦小葆依礼谢恩,神情恭谨,心中却无多少喜悦,反而愈发警惕。他深知,捧得越高,往往摔得越重。
果然,数日后的一个下午,康熙并未在乾清宫召见,而是命内侍传旨,邀韦小葆至御花园澄瑞亭赏荷品茗。这是一种更为私人,也更具深意的场合。
澄瑞亭畔,荷花盛开,碧叶连天,清香远溢。康熙一身常服,坐在亭中,神情闲适,仿佛只是一次寻常的君臣闲谈。韦小葆行礼后,依命坐在下首。他余光扫过亭外,恍惚想起当年带建宁公主逃出皇宫的情景 —— 如今那位刁蛮的皇妹已是自己的妻子,此刻御花园的宁静里,却藏着比当年更甚的暗流。
内侍奉上香茗,康熙挥退左右,亭中只余君臣二人。他轻轻吹开茶沫,看似随意地开口:“小葆啊,台湾平定,你居功至伟。朕思来想去,寻常的金银爵位,已不足以酬汝之功。”
韦小葆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不动声色:“皇上厚爱,臣愧不敢当。臣之本分,乃是为君分忧,为国效力,岂敢奢求赏赐。”
康熙放下茶盏,目光落在韦小葆脸上,带着一种审视,又似乎有几分真诚:“朕与你,名为君臣,实有兄弟之谊。这些年来,你为朕,为这大清江山,殚精竭虑,所献之策,所立之功,桩桩件件,皆非寻常臣工所能及。朕,不能亏待了你。”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格外郑重:“朕有意,将朕的堂妹,固伦端敏公主,下嫁于你。并赐你世袭罔替的晋封‘铁帽子王’!”
话音落下,亭中一片寂静,唯有微风拂过荷叶的沙沙声。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尚宗室公主!这两项恩典,无论哪一项,都是人臣所能企及的顶峰,是无数勋贵武将梦寐以求而不可得的殊荣。尤其是铁帽子王,意味着韦小葆的爵位将世代传承,与国同休,其子子孙孙都将享有极致的尊荣与特权。再加上额驸的身份,韦家将彻底与爱新觉罗氏捆绑,成为皇族最核心、最显赫的外戚世家 —— 即便端敏公主是堂妹,这份天家联结的分量,亦重逾千斤。
这是一个巨大的、香甜无比的诱饵,也是一个设计精密的黄金囚笼。康熙明知建宁已为韦小葆妻室,仍要再赐宗室公主,正是要试探他是否愿进一步踏入皇族的桎梏,用婚姻与爵位的双重锁链,将这颗 “不安分” 的心彻底锁住。
康熙的目光紧紧锁定着韦小葆,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这既是无上的恩宠,也是最终的试探。若韦小葆欣然接受,便证明他仍有贪恋权位之心,愿意被纳入皇族体系,从此君臣名分更坚,康熙便可稍安。若他拒绝…… 那便坐实了他志不在此,其心必异!
韦小葆的心脏在胸腔中剧烈地跳动了一下,随即被他强行压下。他脑海中瞬间闪过建宁公主娇蛮却真诚的面容,又想起自己那些超越时代的理念 —— 他来自现代的灵魂,追求的是知识的边界与文明的进步,岂会甘心被一个封建王爵与宗室婚姻所禁锢?更何况,他已有七房妻室,其中不乏建宁这样的天家血脉,再尚公主,不过是徒增枷锁。
他离席,跪倒在地,以头触地,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与坚决:“皇上天恩,浩荡如此,臣感激涕零,纵万死亦难报答!然,臣出身微末,得蒙圣恩,方能位列朝堂,已是侥天之幸。平定台湾,乃将士用命,皇上洪福,臣不过略尽绵薄,实不敢居此不世之功。”
他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坦诚,迎向康熙深邃的眼眸:“铁帽子王,乃国之柱石,非社稷重臣、开国元勋不可轻授。臣年轻识浅,德薄能鲜,若腆颜受此殊荣,非但不能为皇上分忧,恐惹天下非议,有损皇上圣明,亦令臣寝食难安。至于尚公主…… 臣已有七房妻室,其中更有建宁公主相伴,若再尚固伦端敏公主,既是对公主的亵渎,亦是对天家尊荣的轻慢,万万不敢!伏乞皇上收回成命!”
理由冠冕堂皇,态度恭顺坚决,既以 “德不配位” 推拒爵位,又以 “已有天家妻室” 婉拒赐婚,句句戳中康熙的考量,却无半分僭越。
康熙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他看着跪伏在地的韦小葆,眼神一点点冷了下来。亭内的空气仿佛凝固,荷花的清香也变得沉闷压抑。他明知建宁之事,仍抛出端敏公主作为诱饵,可对方却以 “不亵渎天家” 为由拒绝 —— 这已不是谦逊,而是赤裸裸的划清界限,是不愿再与皇族有更深的捆绑。
良久,康熙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你…… 果真如此想?须知,朕是真心实意,欲与你共享这富贵江山。”
“臣惶恐!臣之一切,皆为皇上所赐。臣只愿竭尽驽钝,为皇上,为大清略尽心力,于愿足矣。实不敢再有非分之想!” 韦小葆再次叩首。
康熙沉默了片刻,最终摆了摆手,语气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与冷意:“罢了,既然你执意如此,朕也不便强求。起来吧。”
“谢皇上恩典。” 韦小葆起身,垂手而立,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已再无半分温度。
“台湾初定,百废待兴,你还需多多费心。跪安吧。” 康熙重新端起茶盏,目光已转向亭外那看似无尽的荷塘,不知是否想起了远嫁蒙古的姐妹,或是这江山万里的沉重。
“臣,告退。”
韦小葆躬身退出澄瑞亭,沿着来路缓缓离去。他知道,最后一道缓和关系的桥梁,已被自己亲手斩断。康熙的终极试探,被他以最决绝的方式拒绝。从此,君臣之间,只剩下赤裸裸的猜忌与即将到来的风暴。黄金的囚笼没有关住他,但囚笼之外,已是万丈悬崖。
喜欢新鹿鼎记:理科生韦小宝请大家收藏:(m.shuhesw.com)新鹿鼎记:理科生韦小宝书河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