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天还未亮透,坤宁宫外已有宫人静候。
卯时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凤倾羽就被静姝温柔却坚定地从暖和的被窝里挖了出来。
小公主揉着惺忪的睡眼,任由宫人为她换上素净柔软的棉布小道袍,头发也简单地挽成了两个小揪揪,半点珠翠未戴。
慕容昭懿亲自来送,看着女儿困得东倒西歪的小模样,心疼又不舍,却也只能反复叮嘱:“阿梧,去了要听师父的话,认真学,知道吗?”
“嗯……阿梧知道……”凤倾羽小脑袋一点一点,几乎又要睡过去。
来接她的并非国师本人,而是一位同样身着雪色道袍、神情恭敬淡漠的少年道童。
道童对着皇后行礼后,便一言不发地在前面引路。
静姝抱着依旧昏昏欲睡的凤倾羽,紧随其后。
他们去的并非国师通常居住的观星台,而是一处更为幽静、靠近皇宫边缘的竹林精舍。
此处灵气氤氲,晨雾缭绕,唯有鸟鸣清脆,与宫廷的繁华喧嚣截然不同。
精舍内陈设极其简单,一桌一椅一蒲团,墙上悬挂着一幅巨大的太极图,除此之外空空如也。
云涯子早已静坐在一个蒲团之上,双目微阖,呼吸绵长,仿佛与这清寂的环境融为一体。
他依旧是一身雪袍,纤尘不染,晨光透过竹窗落在他身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更显得清冷出尘,不似凡人。
“师父,小殿下到了。”道童轻声禀报后,便躬身退了出去。
静姝也将凤倾羽放下,对她鼓励地笑了笑,悄无声息地退至门外等候。
凤倾羽站在空旷精舍的中央,看着蒲团上如同冰雕玉琢般的师父,那点残存的睡意被这肃穆的气氛吓得飞走了大半,小手紧张地揪着自己的衣角。
云涯子缓缓睁开眼,那双墨玉般的眸子看向她,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过来,坐于此。”
他指了指自己面前另一个稍小的蒲团。
凤倾羽乖乖走过去,学着他的样子,盘起小短腿,努力想在蒲团上坐稳。
但那蒲团对于三岁的她来说有点高,腿盘得也有些别扭,身子不由自主地微微摇晃。
云涯子并未纠正她的坐姿,只淡淡道:“修行之初,需先静心。闭目,凝神,感受呼吸之起落,感受周身气息之流转。杂念起时,勿随勿拒,观之即可。”
他的声音平和清冷,如同山间流淌的泉水。
凤倾羽努力模仿着,紧紧闭上眼睛,小眉头皱在一起,试图去“感受呼吸”。
她只觉得吸气的时候鼻子痒痒的,呼气的时候有点热热的。
至于“气息流转”和“杂念”,她完全不懂是什么。
精舍内陷入了绝对的寂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和师徒二人几不可闻的呼吸声。
时间一点点流逝。
对云涯子而言,打坐入定,千年亦如一瞬。
但对一个年仅三岁、昨夜本就因兴奋和些许紧张没睡好的小娃娃来说,这寂静简直是对意志力的极大考验。
最初的紧张和新奇过去后,困意如同潮水般再次袭来。
她感觉师父的声音好像越来越远,周围暖暖的,静静的…… 呼吸……吸气……呼气…… 好像躺在母后香香软软的怀里…… 父皇批奏折时好闻的墨香…… 二哥偷偷塞给她的糖糕好甜…… 大哥教她写字的手好暖和……
小脑袋开始一点一点,身体也开始像风中芦苇般左右摇摆。
盘着的小短腿渐渐放松,整个人开始歪向一边。
云涯子缓缓睁开眼,看着眼前的小徒弟。
小家伙眼睛闭得紧紧的,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般垂着,嘴巴微微张开,发出极其细微、均匀的呼吸声——她竟然真的睡着了。
小身子歪歪扭扭,眼看就要从蒲团上倒下去。
云涯子静默地看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无惊讶,也无恼怒,仿佛只是在观察一件寻常事物。
就在凤倾羽即将彻底倒下的瞬间,云涯子极其轻微地抬了一下手指。
一股无形而柔和的力量悄然托住了她歪倒的小身子,将她缓缓放平,让她舒适地躺在蒲团旁边的木质地面上,甚至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随即,他解下自己肩头那件雪白的狐裘大氅,动作轻缓地盖在了小家伙身上。
做完这一切,他重新闭上双眼,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再次进入寂然打坐的状态。
精舍内,只剩下真正的、深沉的睡眠呼吸声,与他那近乎虚无的吐纳交织在一起。
阳光透过竹窗的缝隙,慢慢移动,将光影投在熟睡的小公主和她身边那位清冷如雪的师父身上。
一个时辰后,凤倾羽才迷迷糊糊地醒来。
她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地上,身上还盖着师父那件看起来就特别暖和柔软的白色毛毛大氅。
她猛地坐起来,看到师父依旧端坐在蒲团上,仿佛从未动过。
“师、师父……”
小脸瞬间涨得通红,她想起自己是来打坐的,结果却睡着了!她慌慌张张地想要解释,“阿梧……阿梧不是故意的……就是……就是……”
云涯子睁开眼,目光平静无波:“无妨。今日,你已初步体会了‘静’之一字。睡中无思无虑,亦可视为一静。”
凤倾羽眨巴着大眼睛,有点没听懂。
睡着了……也算修行吗?但师父好像没有生气?
云涯子站起身,雪白的大氅自动飞回他的肩头。
“今日到此为止。回去后,闲暇时可自行尝试静坐,时长不论,感受即可。”
他顿了顿,补充道,“下次若再睡,记得盖好自己带来的外袍,地上寒凉。”
说完,他便示意道童可以送客了。
凤倾羽懵懵懂懂地行了个礼,被静姝接走。
回去的路上,她还在努力思考师父的话——睡着了也算修行?还有,师父是怎么知道她下次还会睡着的?
虽然第一次修行似乎搞砸了,但好像……师父也没有那么可怕?
而且,师父的毛毛看起来好软,盖着好舒服啊……小家伙想着想着,又开始有点犯困了。
而精舍内,云涯子看着那个小小的蒲团,墨色的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近乎无奈的波动。
教导一个三岁的稚童,看来,比他推演星辰轨迹还要……考验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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