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只剩下兄弟二人。
凤宸御屏退了左右,亲自给凤云舟倒了杯热茶,这才问道:“现在可以仔细说说,这孩子的具体情况了。”
凤云舟深吸一口气,将如何在战场乱石堆中发现女婴,那襁褓的异常干净,以及女婴眉心的淡金色火焰印记和那双清澈得不似凡俗的眼眸,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皇兄。
他没有提及自己那荒诞的联想,只是客观地陈述了事实。
凤宸御静静地听着,手指轻轻敲击着御案,眼神深邃。
待凤云舟说完,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战场弃婴,本就蹊跷。眉心印记,清澈眼眸……确实非比寻常。云舟,你决定收养她,是出于怜悯,还是……”
凤云舟抬起头,目光坚定:“皇兄,我最初只是不忍。但抱着她,看着她对我笑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不能放手。无论她是谁,来自哪里,既然让我在那种地方遇到了她,这便是缘分。阿梧当年……不也是希望每一个生命都能被珍视吗?我会将她视如己出,教导她,保护她。”
他看着凤宸御,眼中带着恳求:“还请皇兄成全。”
凤宸御看着弟弟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坚决,心中了然。
他这个弟弟,看似冷硬,实则重情。
失去阿梧的痛,他们感同身受。
这个孩子的出现,或许……真的是上苍给予云舟,乃至他们全家的一份慰藉。
“既然你意已决,朕自然支持。”
凤宸御点了点头,“只是,这孩子来历非凡,日后恐有波澜,你要有所准备。她的身世,暂且压下,对外只说是你收养的义妹。至于名字……”
凤云舟眼中带着一种深沉的情感,轻声道:“皇兄,我想叫她清梧,凤清梧。”
“清梧?”凤宸御微微挑眉,品味着这个名字。
“是。”凤云舟看向窗外,目光似乎穿透宫墙,望向了遥远的天际,“‘清’取其纯净高洁,愿她心性质朴,不染尘埃。‘梧’……凤凰非梧桐不栖,还有……阿梧。我希望……她能如梧桐般坚韧成长,亦能得……凤凰之庇佑,一生顺遂。”
名字既定,身份已明。
随后,凤云舟抱着已经换上精致柔软婴儿服、被嬷嬷喂饱后睡得香甜的凤清梧,前往后宫去拜见父皇母后。
退位后的凤临霄和慕容昭懿住在清幽的颐年殿。
听闻小儿子携战功归来,还带了一个孩子,两人早已在殿中等候。
当凤云舟抱着襁褓走进来时,凤临霄和慕容昭懿的目光瞬间就被吸引了过去。
“儿臣拜见父皇、母后。”凤云舟行礼。
“快起来,快起来,让母后看看……”
慕容昭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的目光紧紧黏在襁褓上,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渴望。
凤云舟小心地将凤清梧递到慕容昭懿怀中。
慕容昭懿抱着那轻飘飘却又沉甸甸的小生命,看着她睡梦中恬静的小脸,看着她眉心那若隐若现的淡金色印记,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她不是悲伤,而是一种混合着巨大惊喜、难以置信和深沉怀念的复杂情绪。
这孩子……这孩子……
凤临霄也凑了过来,看着女婴,威严的脸上露出了罕见的柔和与怔忡。
他伸出手,极轻极轻地碰了碰孩子柔软的脸颊,喃喃道:“像……真像阿梧小时候……”
这句话,仿佛说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虽然容貌并非完全相似,但那眉宇间的神韵,那眉心印记带来的熟悉感,尤其是那种莫名的、让人心安与温暖的气息,都让他们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个他们日夜思念的人。
“她叫清梧,凤清梧。”凤云舟轻声说道,“儿臣希望,她和我们天启,都能永远得凤凰庇护,安宁顺遂。”
“清梧……好,好名字。”
慕容昭懿将脸颊轻轻贴着孩子的额头,泪水止不住地流,脸上却露出了两年多来第一个真正发自内心的、带着泪光的笑容,“阿梧……是你吗?是你让这个孩子,来陪我们的吗?”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但凤清梧的出现,就像一缕温暖的阳光,骤然照进了颐年殿那被漫长悲伤笼罩的角落。
凤临霄紧皱的眉头舒展了,慕容昭懿空洞的眼神重新有了焦点。
这个来历成谜的女婴,以她最纯净无邪的方式,悄然撬开了笼罩在天启皇族头顶最厚重的那片阴云。
凤云舟看着父母脸上久违的生气,看着怀中安睡的凤清梧,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满足与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
他或许永远无法知道凤清梧的真正身世,但他知道,从今往后,他不仅要用生命守护天启的疆土,也要用尽全力,守护好怀中这个小小的、为他和他家人带来新生希望的孩子。
边关的烽火暂时平息,而属于凤清梧,属于凤家,属于这天启新生纪元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宫墙之外,关于云王义妹的各种猜测与传说,也随着凯旋的队伍,悄然流传开来,为这恢弘的时代,增添了一抹神秘而温暖的色彩。
凤清梧的到来,如同在涅盘皇都这潭因失去而一度沉寂的湖水中,投下了一颗充满生机的石子,漾开的涟漪温柔而持久地改变着一切。
云王府邸不再仅仅是战神休憩的冷硬居所,开始充满了婴孩的啼哭、咿呀学语和乳母嬷嬷们轻柔的安抚声。
凤云舟这个曾经只熟悉排兵布阵、刀枪剑戟的钢铁直王,开始笨拙地学习如何抱孩子才不会让她不舒服,如何分辨她不同哭声代表的含义。
书房里除了兵书战策,也悄然添置了几本育儿典籍,虽看得他眉头紧锁,却依旧看得认真。
他并未将凤清梧完全交给嬷嬷抚养,但凡在府中,必会亲自过问她的饮食起居。
夜深人静处理完军务后,他总会去婴儿房看一看,有时只是静静地站在摇篮边,看着那小人儿酣睡的容颜,看着她眉心那淡金色的、仿佛会呼吸般的火焰印记,一站便是许久。
战场上淬炼出的冰冷煞气,在这小小的生命面前,化为了绕指柔。
他甚至命人寻来了上好的梧桐木料,亲自打磨成一块小巧的平安牌,刻上一个“梧”字,用红绳系了,戴在凤清梧的腕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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