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完拳,凤清梧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小脸微红。
她没有立刻回去,而是像往常一样,走进了那片晨光中的梧桐林。
林间空气清新,带着露水和泥土的芬芳。
她习惯性地走到那棵最粗壮、与她最为亲近的梧桐树下,伸出小手,轻轻贴在粗糙的树皮上,闭上眼睛。
这一次,她的感知似乎格外清晰。
她“听”到了树木根系在土壤深处缓慢伸展、汲取水分的声音,“听”到了汁液在树干内汩汩流动的生机,“听”到了叶片在阳光下进行着无声的呼吸。
一种庞大而宁静的生命力,通过她的掌心,与她自身的气息缓缓交融。
就在这时,她眉心那点淡金色的印记,再次不受控制地微微亮起,但这一次,并非力量的宣泄,而像是一种共鸣的灯塔。
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了另一幅景象——
不再是眼前具体的树木,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燃烧着金红色火焰的海洋,温暖、炽烈,充满了毁灭与新生的磅礴力量。
在那火焰的中心,有一个模糊的、让她感到无比亲切和悲伤的身影……
景象一闪而逝,快得抓不住痕迹。
凤清梧猛地睁开眼睛,小手依旧贴在树上,胸口却微微起伏,眼中带着一丝茫然与未散的悸动。
“清梧,怎么了?”
慕容昭懿的声音从林边传来,她见女儿练完拳许久未归,便寻了过来,正好看到凤清梧怔忪的模样。
凤清梧转过头,看向慕容昭懿,小脸上带着困惑:“娘亲,我刚才……好像看到了一片很大的火,火里面……有个人。”
她描述得含糊不清。
慕容昭懿的心猛地一跳,她快步走上前,蹲下身握住女儿的肩膀,声音尽量保持平稳:“什么样的人?清梧看清了吗?”
凤清梧摇了摇头,努力回想,却只觉得那身影模糊而温暖,带着让她想哭的熟悉感。
“看不清……但是,很像娘亲……又有点像……归寂看着我的时候的感觉……”
她词汇有限,无法准确表达那种复杂的、交织着亲情与另一种深沉情感的感知。
慕容昭懿的呼吸几乎停滞。
火海……像她又带着归寂那般感觉的身影……这指向性太过明显!
那是阿梧!
是阿梧留下的印记,还是清梧本身正在觉醒属于凤倾羽的记忆碎片?
她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将女儿轻轻拥入怀中,柔声道:“许是清梧昨日睡晚了,眼花了。那片梧桐林是灵气汇聚之地,偶尔会有些奇特的感应,不必放在心上。”
她不能在这个时候给女儿增加更多的困惑和压力。
凤清梧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将小脸埋在慕容昭懿颈窝,那莫名的悲伤感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娘亲怀抱的温暖与安心。
然而,这短暂的感应,并未逃过那双始终关注着她的眼睛。
虚空之中,归寂神尊静立。
他清晰地感知到了方才那一瞬间,从凤清梧身上逸散出的、与凤倾羽本源极其相似的涅盘气息,虽然微弱,却无比纯粹。
也“听”到了她那含糊的描述。
他的眼眸深处,冰雪翻涌,最终化为一片深沉的了然与更加坚定的守护。
记忆的碎片开始松动了。
这比他预想的要早一些。
是因为她逐渐成长的力量,还是因为这方新生天地规则的滋养?
无论如何,这既是契机,也意味着潜在的风险。
那些沉眠的记忆一旦大规模苏醒,对如今这个稚嫩的灵魂而言,将是巨大的冲击。
他需要更加小心地引导和守护。
自那日后,凤清梧发现自己对那片梧桐林的依赖更深了。
她待在林中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只是安静地坐着,有时会无意识地在泥土上画下一些连她自己都不明所以的、扭曲而古老的符文。
慕容昭懿和凤云舟都察觉到了她的变化,更加寸步不离地看护着,心中充满了担忧与期待交织的复杂情绪。
凤临霄也不再只是给凤倾羽带来玩具和故事,有时会抱着凤清梧,坐在梧桐树下,看着夕阳西下,什么也不说,只是那眼神,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仿佛透过她,在看另一个刻骨铭心的人。
颐年殿内的气氛,因着凤清梧身上这悄然发生的变化,再次变得微妙而凝重。
每个人都心照不宣地守护着这个秘密,守护着这个可能承载着过去与未来所有希望的小小女孩。
凤清梧就在这弥漫着爱、担忧与无声期待的环境中,继续着她的成长。
她如同一个走在迷雾中的旅人,本能地追寻着前方那若隐若现的光亮,而那光亮的源头,连接着她自己都尚未知晓的、波澜壮阔的过去与未来。
梧桐叶在她身边沙沙作响,仿佛在诉说着亘古的秘密,也仿佛在为她指引着前路的方向。
……
星空之极
这里是世界的尽头,亦是起点。
无垠的黑暗是永恒的底色,缀满的星辰并非遥远的光点,而是触手可及、缓缓流淌的法则具象,冰冷、璀璨,散发着亘古不变的气息。
时间在这里失去意义,空间在这里层层折叠。
绝对的寂静是这里的主旋律,唯有星辰生灭时,才会发出无声的、震撼灵魂的轰鸣。
一道战神金光与一道生命神辉,艰难地撕裂了这片绝对领域的边缘壁垒,显露出离渊与青寰的身影。
即便是他们,踏入此地也感到一种源自本能的压迫与渺小感。
他们的神力在这里如同投入大海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微乎其微。
“归寂的气息……最后消失在这里。”离渊眉头紧锁,金色的眼瞳扫视着这片熟悉又陌生的星域。
万载前,他们曾并肩于此征战,但鲜少涉足这最核心的“极”点。
青寰感受着周围那纯粹的、足以湮灭一切生机的寂灭道韵,美丽的脸上带着忧色:“他为何会在此停留如此之久?自天道崩殂,新规则立,他便失了踪迹,莫非是在此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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