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急撤离通道内弥漫着刺鼻的烟尘和冷却液泄漏的酸涩气味。残存的应急灯投下惨淡的红光，将我们三人蹒跚的身影拉长、扭曲，投射在布满刮痕和焦痕的金属墙壁上，如同三个从地狱爬回的游魂。
每一步都异常艰难。我几乎将全身重量都压在了那把战术直刀上，才能勉强移动。体内空荡荡的，不仅是被抽干了力量，更像是一种生命本源的透支，连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虚弱感。右臂的印记沉寂下去，不再有温热的共鸣，只剩下一种麻木的疲惫。腰间的古铜酒壶更是如同凡铁，冰冷而黯淡，再无丝毫灵性。
红隼的状态同样糟糕。断臂处的简易包扎在刚才的混乱中早已散开，鲜血不断渗出，顺着她的指尖滴落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留下断续的暗红印记。她的脸色白得吓人，嘴唇干裂，全靠一股惊人的意志力和琉璃的搀扶才能前行。但她的眼神，却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清明和坚定，偶尔看向琉璃时，那冰封的眼底会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琉璃则成了我们三人中相对“完好”的一个。她虽然精神受创，体力消耗巨大，但身体没有新增的严重伤势。她努力支撑着红隼大半的重量，一边警惕地注意着通道前后的动静，一边凭借着记忆，引领我们在这迷宫般的撤离通道中穿行。她的存在，像是一根纤细却坚韧的绳索，维系着这支濒临崩溃的小队。
沉默笼罩着我们。劫后余生的庆幸被沉重的疲惫和失去力量的茫然所取代。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基地崩塌的巨响和母体那令人心悸的咆哮。雷昊最后那惊愕而绝望的脸，如同烙印，刻在我的脑海里。我们阻止了一场迫在眉睫的毁灭，但付出的代价，惨重得让人难以喘息。
“姐……再坚持一下，前面应该就到出口了。”琉璃的声音带着喘息，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她指了指前方一个向上的、有着微弱自然光透入的竖井，井壁上有锈蚀的金属梯。
红隼微微颔首，没有力气说话。
我们艰难地来到竖井底部。向上望去，井口似乎被什么东西半掩着，但确实有风和新鲜（相对基地内部而言）的空气灌入。
“我先上。”我深吸一口气，将直刀咬在口中，用尚存一丝力气的双手抓住冰冷的梯子，开始向上攀爬。每向上一步，肌肉都发出酸涩的抗议，虚汗不断从额头滚落。失去力量后，我才真切地体会到这具身体原本的孱弱。
终于，我爬到了顶端，用肩膀顶开了井口覆盖的、似乎是伪装用的枯枝和破旧帆布。刺目的阳光（或许是黄昏的光线）瞬间涌入，让我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清新的、带着泥土和草木气息的空气涌入肺叶，带来一阵呛咳，却也驱散了胸中的些许浊气。我挣扎着爬出井口，发现自己身处一片荒芜的山坡，四周是扭曲的枯树和嶙峋的怪石，远处能看到“大漏斗”基地那标志性的、如今已严重损毁、冒着滚滚浓烟的宏大建筑轮廓。
我回身，将几乎虚脱的红隼和精疲力尽的琉璃先后拉了上来。
三人瘫倒在冰冷的山坡上，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剧烈地喘息着，仿佛刚刚跑完一场耗尽生命的马拉松。阳光透过厚重的辐射云，有气无力地洒在我们身上，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
我们还活着。从那个炼狱般的基地里逃出来了。
但接下来呢？
我尝试着再次集中精神，去感应右臂的印记，去沟通腰间的酒壶。回应我的，只有一片死寂。那曾经如臂指使的“品鉴”能力，那与晶碑、母体沟通的桥梁，仿佛从未存在过。一种巨大的失落和不安攫住了我。失去了这些，我还能做什么？如何去完成那未尽的使命？如何去面对依旧潜伏在暗处的“樽”组织和未知的敌人？
红隼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情绪，她挣扎着坐起身，靠着一块岩石，目光平静地看向我，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还活着，就有希望。”
琉璃也靠了过来，从随身的小包里翻出最后一点干净的布条和清水，小心翼翼地帮红隼重新处理断臂的伤口。她的动作轻柔而专注，眼神中充满了心疼和坚定。
“姐姐，林凡大哥，”她一边包扎，一边低声说道，“我知道附近有一个地方，是以前……我偷偷记下的一个废弃监测点，很隐蔽，应该暂时安全。我们可以先去那里休整一下。”
我们没有更好的选择。相互搀扶着，跟随着琉璃，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着她所说的方向走去。
夕阳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这片饱经创伤的废土上。身影踉跄，步履维艰，与这荒凉绝望的景象融为一体。
就在我们即将翻过一道山脊，远离基地视野时，我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在极远处另一座山头上，有一个模糊的黑点，似乎正通过某种设备，遥遥注视着基地的方向，也注视着我们这蹒跚前行的三人。
是“樽”的观察哨？还是……其他势力？
一股寒意悄然爬上脊背。我们真的逃出生天了吗？还是仅仅是从一个显眼的牢笼，踏入了一个更广阔、却也更加危机四伏的狩猎场？
余烬尚存，微光未灭。但前路迷雾重重，新的阴影，已然悄然降临。
喜欢蜕变：人生不过二两酒请大家收藏：(m.shuhesw.com)蜕变：人生不过二两酒书河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