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京城九门城墙上血书未干,猩红如凝的字迹在晨风中猎猎欲动,仿佛尚未冷却的热血仍在纸上流淌。
百姓围聚议论,指指点点,有人惊惧,有人愤然,更有江湖游侠模样的汉子握紧刀柄,低声念道:“影龙乱国,灵核噬民……青竹郎中令,江湖共诛之!”
“青竹郎中”四字,如刀刻入人心。
茶楼雅间内,慕容雪一袭素衣,倚窗而立。
她手中玉牌温润生光,其上浮现出一道微弱却清晰的孩童气息——那是“灵核童子”的波动,是她在深宫多年布下的眼线,也是她与这诡异系统的最后联系。
她眸光微闪,轻声道:“华山剑影已连夜出山,少林闭门诵经七日,唐门毒库封印开启……东林残部也在暗中集结。”
她顿了顿,指尖轻抚玉牌,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这一把火,烧的不是药库,是整个武林。”
与此同时,城南巷口,一间不起眼的药摊前,李云飞正慢条斯理地搅动着砂锅里的药汤。
炭火噼啪作响,药香袅袅升起。
他穿着粗布短打,发丝凌乱,嘴角却挂着一抹懒散笑意,仿佛昨夜炸鼎焚符、逼退宗师的不是他。
一名老妇颤巍巍递来药单,他接过扫了一眼,头也不抬:“风寒夹湿,加两钱苍术,三片生姜,去渣温服。”
老妇千恩万谢地走后,他才抬起眼,望向远处城墙方向,喃喃道:“不是我烧的,是他们心里早烂透了,一点火星,就炸了。”
话音未落,马蹄声骤起。
三骑快马冲破街角,尘土飞扬。
东厂番子黑衣佩刀,领头校尉一脚踹翻药摊木架,怒喝:“谁准你煽动江湖?造谣生事,该当何罪!”
药材洒了一地,砂锅滚落碎裂,药汁四溅。
李云飞却不慌不忙,从炉下又端出一碗刚熬好的“清心汤”,双手捧起,笑容灿烂:“大人火气上行,面赤头痛,再这么吼下去,怕是要中风。来,喝一碗,包您神清气爽。”
校尉勃然大怒,挥手一掌打翻药碗。
“哗啦”一声,药汁泼地,竟“嗤嗤”冒起白烟,地面青砖迅速发黑龟裂。
围观百姓倒吸一口凉气。
李云飞眯起眼,笑意渐冷:“这药里若真有毒,我还能活到今天?是你主子给你的‘赏赐’吧?每日一碗,慢慢蚀骨,等你死了,还替他背锅。”
校尉脸色骤变,踉跄后退一步,嘴唇发白。
他忽然想起这几日的确有宫中太监每日送药膳来,说是“补身安神”。
李云飞趁机靠近,指尖一弹,一枚铜片无声贴上对方腰带内侧——那是一枚刻满细密纹路的“音纹铜片”,能记录说话声波,七日内自动回传。
他拍了拍校尉肩膀,语气温和:“回去告诉魏无忌——郎中不开空头方,药引子,我已经备好了。”
校尉浑身一颤,不敢多留,翻身上马仓皇而去。
人群渐渐散去,李云飞蹲下身,将散落的药材一一捡起,动作从容。
柳如烟从巷尾阴影走出,冷冷道:“你故意激怒东厂,就是为了放这块铜片?”
“不然呢?”他咧嘴一笑,“魏无忌藏得太深,不动他心头肉,他怎会露底?现在,他在说什么,我都能听见。”
柳如烟皱眉:“可你也暴露了。影龙卫不会坐视不管,他们已经知道你要找‘残魂起源’。”
她取出一张泛黄机关图,铺在残桌上。
图纸上三条秘道蜿蜒延伸,直指北境玄空谷——那是传说中灵核最初现世之地,也是影龙卫力量的源头。
“三条路,都有埋伏。”她指尖划过路线,“北线最明显,设伏最多;中线机关重重;南线看似荒废,但最近有死气残留。”
李云飞摩挲着手中的青竹笛,忽而一笑,打开药箱,将数十包药材尽数倒出,堆成小山。
“那就让他们以为,我要走北线。”
他抓起几把药渣,混入“空鸣砂”——遇风则响,如脚步声;再掺入“迷魂香”——能扰人嗅觉,掩盖真实气息。
随后命柳如烟带人连夜北上,在沿途撒下痕迹,伪造一行人疾行踪迹。
他自己,则换上一身破旧乞丐衣,脸上抹灰,背上背个破篓,怀里紧贴那枚从魏无忌处夺来的“紫禁玉符”。
暮色四合时,他悄然出城,身影没入南郊乱坟岗。
枯树如鬼爪,荒草没膝,冷风穿隙而过,呜咽如泣。
远处一座倾颓庙宇孤零零立在坡上,屋顶塌陷,神像断裂,香火早已断绝百年。
李云飞蹲在庙外,从怀中取出一支银针,针身泛着幽蓝光泽——那是苏青竹以千年寒铁所铸,专破邪祟。
他盯着庙中那具横卧于地的无名尸首,尸身干瘪,皮肤呈青灰色,耳后却有一处新伤,像是被人匆忙缝合过。
“你不该死在这儿……”他低语,“你是从影龙卫手里逃出来的?还是,被丢弃的‘失败品’?”
风停了。
庙内烛火残烬忽然一跳。
他缓缓起身,一步步走入荒庙,脚踩碎瓦,声如裂骨。
停在尸体前,蹲下,抬手,银针轻抵耳后穴道。
针尖微颤,似有无形之力抗拒。
他冷笑一声,内力催动,针锋骤然刺入!
“滋——”
一缕黑气从伤口喷出,瞬间化作人脸轮廓,发出无声嘶吼,随即溃散。
而在那尸身抽搐的刹那,半枚漆黑令牌碎片,自耳后皮肉中缓缓挤出,落在他掌心。
冰冷,沉重,刻着半只扭曲龙纹。
李云飞眯起眼,指腹摩挲那残片边缘,低声自语:“原来……你们连死人都不放过。”子时三刻,乱坟岗的风彻底死了。
荒庙内,烛火残烬忽地一跳,像是被无形之手掐住咽喉,又猛地吐出一口阴气。
李云飞掌心那半枚“影龙令碎片”泛着幽冷黑光,仿佛有血在纹路深处缓缓逆流。
他指节发白,瞳孔微缩——这不是死物,是活祭的烙印,是影龙卫将亡魂炼成耳目的凭证。
“你们连死人也不放过。”他低语,嗓音沙哑如磨刀石,“把尸体当信鸽?还是……养蛊的容器?”
话音未落,青竹笛骤然轻震,一道淡青虚影自笛中浮出,衣袂飘然,眉目清冷如月下修竹——苏青竹,他的守护灵,千年前玄空教唯一幸存的大医宗师。
“此地曾是玄空教旧址。”她声音空灵,却带着铁锈般的悲怆,“当年‘残魂复苏’之术,需借九百童子为引,以灵核重聚神识。你眼前这尸,不是死于战乱……是逃出来的‘容器’。”
她目光扫过那具干瘪尸体耳后缝合处,眸光一沉:“他们割下令牌嵌入皮肉,让死者睁着眼替他们看天下。可笑的是……这些孩子哪怕断气,魂魄仍被钉在轮回柱上,不得超生。”
李云飞冷笑,指尖摩挲银针:“所以你们影龙卫,吃人不吐骨头,连鬼都榨汁?”
话音刚落,地面猛然一颤!
轰——!
三道漆黑裂缝自庙中炸开,腐土翻涌,三具瘦小尸童破土而出!
它们不过七八岁模样,皮肤灰败,眼窝深陷,手中各握半截断裂的骨笛,齐声尖笑:
“哥哥……我们等你好久了……”
声波如针,直刺脑髓。
寻常高手早已七窍流血,瘫倒在地。
但李云飞早有准备——他袖中一抖,数十粒药粉洒向空中,夜风卷起,化作一片近乎无形的薄雾弥漫开来。
静音散——隔绝音波震荡,扰敌感知。
他足尖一点,身形如游蛇贴地滑出,正是“逍遥步”第三重:踏月无痕。
三具梦魇童子笑声戛然而止,头颅机械般齐刷刷转向他原立之处,却发现已空无一人。
“风府穴!”
“哑门闭!”
两根银针破空而至,精准刺入后颈要穴。
两具尸童当场僵直,笑声凝固在嘴角,只剩一具仍在扭头搜寻。
李云飞正欲出手封其心脉,庙后破佛像突然渗出黑血。
“呜哇——”
婴儿啼哭响起,稚嫩却透着邪异。
一道虚影缓缓浮现,形如童子,背生九目,却仅有一眼睁开,其余八目如枯井封死。
它嘴角咧到耳根,声音像是千万孩童叠唱:
“你毁我九柱……我便……再种九百。”
刹那间,四野坟头尽数崩裂!
哗啦啦——!
无数黑手破土而出,指甲抠着泥土,腐烂的小脸一具接一具爬出坟茔。
有的只剩半张脸,有的眼珠挂在额前晃荡,全都咧嘴笑着,齐声低语:
“哥哥……来陪我们玩啊……”
李云飞背靠残墙,药箱早已倾覆,药材散落泥中。
他摸了摸袖中,仅剩三根银针——最后一套寒铁封魂针。
他望着漫山遍野爬起的尸童,密密麻麻,如潮水般涌来,喉咙滚动了一下。
青竹笛横于胸前,他缓缓将其插入心口衣襟正中,那里有两道隐秘红纹,如藤蔓缠绕心脏——那是他每次动用苏青竹之力后留下的情力反噬印记。
“苏青竹。”他低语,声音竟带几分狠戾,“借你一成功力——老子今天,要当一回活阎王。”
笛身微颤,金红蝶影自喉间升起,似要破体而出。
可那力量到了心口,却被双纹死死锁住,迟迟无法贯通。
风停了,尸童逼近十步。
就在这一刻,李云飞忽然抬手,一针刺向自己膻中穴——逆针封络法,以痛镇魂,强行封闭情力波动。
四周尸童动作一顿,仿佛失去了目标。
他喘息着,目光扫过庙角一处塌陷地砖——下方,竟露出一条幽深地道入口,墙上隐约可见刻痕,扭曲如眼,层层环绕,似在描绘某种禁忌轮回。
他没说话,只将最后三根银针咬在口中,俯身钻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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