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地宫入口像一张沉默的巨口,吞噬着月光与风声。
李云飞站在石阶前,一袭黑衣被阴风鼓动,猎猎作响。
他手中托着药炉,炉中“安神汤”微沸,药香混着一丝极淡的腥气,在寒夜里悄然弥散。
他低头看了眼炉火,火苗忽明忽暗,映出他眸底那一抹冷厉。
“你说我娘遗物?”他低语,嗓音沙哑却带着一股狠劲,“老子今天……就来取。”
话音落,他抬步而入。
石门在身后缓缓闭合,轰然一声,隔绝了外界最后一丝天光。
地宫深处,九眼锁层层盘踞,如同巨兽的脊骨,嵌在通道两侧。
每一环机关都泛着幽蓝微光,那是“影龙瘴”的毒雾在流动。
通风道内,柳如烟蜷缩在狭窄的铁格之后,十指翻飞,正以反向机关术拆解第三重锁芯。
她的指尖已泛出青紫,额角冷汗涔涔滑落。
每解开一道机关,体内瘴毒便深入一分。
“再撑三道门……就能到主殿。”她咬牙,唇瓣几乎渗出血来。
脑海中闪过李云飞掷出影十三头发那一刻的决绝——那不是挑衅,是祭旗。
而是有人,终于要揭开埋葬二十多年的真相。
主殿之中,魏无忌负手而立,身影投在九具空棺之上,拉得修长诡谲。
他身前铜棺半启,内里无人,唯有一把锈迹斑斑的刀静静横卧。
那刀看似寻常,刀脊却隐有纹路,仔细看去,竟是两个古篆——
青、音。
李云飞踏入大殿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
那两字,他曾无数次在梦中见过。
母亲临终前攥着他手腕的画面早已模糊,可那柄刀的轮廓,却像烙印般刻进骨髓。
“来了?”魏无忌轻笑,声音如冰泉滴落,“你母亲最后藏下的,就是这把刀。她是‘青竹门’最后一位传人,本可执掌医武双极,却偏偏选择封口而死——连名字都不留。”
“闭嘴!”李云飞低喝,指节捏得发白。
墨音的声音倏然在他识海炸响:“小心!皇帝心脉异动剧烈——玄空残魂,已寄生龙体!此地不止一人在演戏!”
李云飞心头一凛。
他早该想到。
魏无忌不会蠢到明目张胆复活玄空,真正的杀招,从来都是借壳重生。
而此刻,那具高居龙椅的帝王躯壳,早已成了邪魂温床。
魏无忌却不管这些,他缓缓抬起那把锈刀,眼中燃起狂热之火:“九影归一,玄空重生!你以为你是来寻母?不,你只是个容器——承载她血脉的容器,开启地脉的钥匙!”
话音未落,他猛然将刀插入地面阵眼!
刹那间,大地震颤,九具空棺同时裂开,黑影腾起,宛如九道亡魂缠绕升空。
诡异音律自四面八方涌来,不是琴箫笛鼓,而是某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共振——
正是“青音双纹”!
李云飞闷哼一声,双臂上青色纹路剧痛如割,仿佛有千万根针在经脉中穿刺。
他膝盖一软,竟踉跄跪地,药炉险些脱手。
“哈哈哈!感受到了吗?”魏无忌仰天大笑,“这是你母亲留下的印记,也是她最大的罪——她不该觉醒‘青音共鸣’,更不该妄图用血封阵!今日,我就用她的遗物,完成她未竟之事!”
音波越来越强,直击神识。
李云飞眼前浮现幻象:大火冲天的院落,女人抱着婴儿死死护住胸口的刀,嘴里喃喃:“不能让他听见……不能让他觉醒……”
那是他的童年,也是被掩埋的真相。
可就在意识即将溃散之际,他猛地咬破舌尖,血腥味冲脑,清醒一瞬。
不能倒。
他还未见到她最后一面。
他强撑起身,双目赤红,一手死死护住药炉,另一手猛然掀开炉盖——
“安神汤”倾泻而出,泼向阵眼!
但那汤药之中,早已混入牵丝蛊粉,以及秦素心亲手调配的“七日断肠散”。
两种奇毒交融,遇热即化为无形毒雾,顺着地脉迅速渗透。
魏无忌笑声戛然而止。
他低头看去,只见阵眼中原本汹涌流转的黑气,竟开始迟滞,仿佛被某种力量黏住。
九道黑影发出尖啸,音律紊乱,连带着李云飞体内的双纹也出现短暂错频。
“你……动了手脚?!”魏无忌怒吼,转身欲夺刀。
可李云飞已经站起。
他抹去嘴角血迹,将青竹笛横于掌心,一声清鸣划破死寂。
笛身寸寸延展,化作一柄青玉长剑,剑锋映着幽光,寒意逼人。
他一步步向前,脚步沉重,却坚定无比。
“你说我娘封口而死……”他嗓音低哑,却字字如钉,“可她留下这把刀,不是为了让你拿来祭邪魂。”
他抬头,目光如刀,直刺魏无忌背影。
“她是想告诉我——”
“有些东西,宁可烂在土里,也不能交给你们这群疯子。”【阵眼黑气骤滞,魏无忌动作一僵】
李云飞瞳孔缩成针尖,体内双纹灼痛未退,可那股逆血冲顶的怒意却如火山喷发——就是现在!
他足尖一点,借残存的逍遥步劲力腾空而起,青竹笛在掌心轰然延展,化作一柄青玉长剑,寒光似冰河倒挂,直刺魏无忌心口!
“我娘不说话,是因为她信这把刀——”
剑锋破风,撕裂夜雾,
“而我……信这根笛!”
魏无忌猛然回头,眼中惊怒交加。
他抬手欲挡,龙脉引已凝于掌心,可那剑来得太快,太决绝,仿佛不是杀人,而是斩命!
“铛——!”
金石交击之声炸响,剑尖已破开护体真气,刺入半寸!
鲜血顺着青玉剑刃蜿蜒而下,滴落在锈刀之上,竟发出“滋滋”腐蚀之声。
就在此刻,头顶穹顶轰然碎裂!
一道赤红身影如火凤坠落,红绫翻卷,宛如九条毒蛇缠住魏无忌双臂,狠狠向后一扯——苏媚自天而降,眉心魔印燃烧如焰,眼底杀意滔天:“你敢动他,我烧光你经脉!”
她指尖勾出一朵赤炎花,猛地拍向魏无忌后颈。
那是天魔功最狠的“焚心印”,专克内家真元。
几乎同时,地底传来轰隆巨响!
柳如烟咬破舌尖,十指结印,引爆早已埋下的“焚龙阵”核心。
地下水脉瞬间逆转,寒流如千军万马冲垮阵基,九眼锁一根根崩断,幽蓝瘴毒被极寒冻结,炸成漫天冰屑!
地宫剧烈摇晃,石柱断裂,尘土如雨。
魏无忌仰天怒吼,眼中血丝密布:“你们毁不了天命!玄空已寄龙躯,只需帝心一爆,便可重临人间!”
他双手合十,龙脉引疯狂抽取皇帝心脉之力,天地气机骤然扭曲,一股毁灭性的波动自皇宫正殿方向席卷而来——那是以帝王命格为引的自爆之术!
李云飞脸色骤变。
若让这一招完成,整座皇城都将化为死地,无数百姓灰飞烟灭!
电光石石间,他猛地将青玉剑横于胸前,运起全身内力,狠狠一划——
“嗤!”
剑锋割裂皮肉,鲜血喷涌而出。
但他不退反进,竟将断裂的青玉笛残片,生生插入自己心口!
“啊——!”
剧痛贯穿神魂,可他的眼神却亮得吓人。
“老子的命,老子自己烧!”他嘶吼着,鲜血顺着手臂流入笛中,墨音的虚影在识海中悲鸣震荡,“《青音震荡·归墟》——给我镇!”
刹那间,金红波纹自他心口炸开,如一轮血日升腾,直冲云霄!
那音波不再是单纯的武学震荡,而是融合了医道“封脉术”、天魔功“焚心引”、以及青竹门千年传承的禁忌秘法——以己身为炉,以血为引,强行镇压龙脉异动!
皇宫上空,乌云裂开一道缝隙。
正殿之中,高居龙椅的皇帝猛然睁眼,七窍齐流黑血,口中吐出一团扭曲黑雾——玄空残魂被硬生生逼出体外!
“你竟敢……斩断龙脉引!”魏无忌惨叫,面容扭曲,手中龙脉引寸寸碎裂,化作灰烬飘散。
地宫彻底崩塌,巨石砸落,烈焰升腾。
苏媚一把抱住李云飞,红绫卷住梁柱,借力飞跃而出。
尘烟弥漫中,她最后回望一眼——
主棺深处,那团即将消散的黑雾里,竟浮现出一张脸。
苍白,年轻,眉眼与李云飞……一模一样。
数日后,青竹堂药炉未熄,火光映着斑驳墙影。
秦素心站在炉旁,指尖轻抚一本泛黄旧册,声音低得几不可闻:
“你强行以血引灵,经脉已裂三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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