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葬岗的腐气混着桃毒甜腥,林晏在苏辞背上断续呻吟。
每声痛哼都让苏辞腕间青符灼烫一分——双生符印正将剧痛均分,她的唇色也渐染桃粉。
“坚持住...”苏辞踉跄前行,将林晏藏进一处废庙残垣。撕开肩衣,箭创周遭已呈桃木纹理,稍触即渗粉血。寻常金疮药敷上竟嗤嗤作响,创口反见恶化。
“必须找崔老七...”林晏攥住她手腕,气若游丝,“只有他知道...谁能解桃妖本命毒...”
苏辞咬牙:“你这样移动会没命的!”
“呆在此地...更是等死...”他咳出粉瓣,“皇城司的桃犬...最擅追踪血气...”
果然,远处已传来犬吠声,异于常犬的清越,如桃木相击。
苏辞背起林晏再入暗巷,专挑污秽处行走,以秽气掩盖血气。
至一腌臜陋巷,忽闻药香——竟有家不起眼的药铺开着半扇门!
铺内老者见二人模样,二话不说引至内室。
银针探毒后骇然:“桃妖本命毒?你们竟能从桃苑生还?!”
“您怎知桃苑?”苏辞警惕按腕。
老者亮出腕间旧痕——竟是褪色的守魂符印!“老朽原姓嬴,按辈分是长公主表叔祖。”他颤手指着东面,“那妖物篡位后,屠尽守魂嬴氏...唯我假死脱身。”
急取金针渡穴,桃毒稍遏却难根除。“此毒已融心脉,寻常之法无用。”嬴老神色凝重,“除非找到‘哑医’...”
据传哑医是前朝太医,因目睹桃妖秘事被毒哑,隐于市井。唯他研究过桃妖毒性,或有一线生机。线索仅余半块残玉,上刻“杏林春暖”四字。
皇城司搜捕日紧,各医馆皆布暗哨。苏辞易钗而弁,假作乞儿沿街寻访。至城西贫民窟,忽见一老丐以桃枝沾泥,在地上画止血符——正是青绾笔记中所载古法!
尾随至破窑,老丐忽转身比划:指天指地,掐心咽口。苏辞会意:“您就是哑医?”
窑内竟别有洞天,满壁医典,中央药池飘着桃瓣。哑医见林晏伤势,急忙划写:“晚矣!桃毒已入心苞,唯有‘换心血’可救!”
所谓换心血,需至亲以半身热血相换。苏辞毅然伸臂:“用我的!我们符印相连,血脉应能相融。”
哑医却摇头划写:“双生符印正是祸根!你血入他体,毒反会双倍反馈!”忽盯住苏辞心口,“除非...你心口是否有朱砂痣?”
苏辞愕然——确有心口朱砂痣,自幼便有。
哑医激动翻出一卷医图:其上女子心口同样朱砂痣,注解“桃灵转世之征”。
“原来如此...”哑医划写如飞,“桃妖汲长公主魂力,实为寻找桃灵转世!你才是真正的...”笔锋骤停,窑外传来桃犬狂吠!
追兵已至!哑医急开密道,塞来药瓶与帛书:“以你心血三滴入药,可暂压毒性三日。欲根治需取桃妖心尖血...切记勿信皇城任何人!”
从密道出竟是护城河。二人泅水躲入漕船,方得喘息。苏辞依言刺心取血,喂药后林晏果见好转,桃木纹渐褪。
漕船老大忽来叩门:“两位,有贵人请你们一叙。”舱门外暗处,崔老七浑身血污倚壁而坐!
“皇城司出了叛徒...”他喘息道,“桃妖已知你们活着,今夜要提前行换命大典!”献上偷来的典仪图:需在亥时引皇陵地脉之火,熔解九十九具桃傀中的长公主真身。
“唯一生机在此。”崔老七指向图中祭坛凹陷,“需以双生符印之力注入守魂古玉,或可中断仪式。但古玉在祭坛中心,近前必遭桃火焚身...”
林晏忽道:“或许不必近前。”他展开哑医所赠帛书,其上记载桃妖弱点:每逢朔日换命时,需暂离肉身一炷香,此时其真身脆弱。
“我可假意被擒,近身破坏肉身。”林晏决然道,“苏辞在外以符印催动古玉,里应外合。”
苏辞急拒:“太冒险!若失手...”
“这是唯一机会。”林晏按住她腕间青符,“双生相连,你知我必成。”
忽有箭矢射入船舱,崔老七扑挡在前,气绝前塞来令牌:“找...西山大营守将...他是...”未竟之言永咽。
二人含泪遁走。凭令牌潜入西山大营,所见却令心凉——守将早已被桃根控为傀儡,整营兵士皆目光空洞如桃傀!
绝境中,苏辞腕间青符忽灼,引他们至营地古井。井底竟藏有前朝守魂人所设暗室,壁刻正是克制桃妖的“斩桃大阵”!
“原来崔老七是引我们来此...”林晏抚过阵图,“需以双生之血激活阵法,但范围仅限井周十丈。”
计划突变:将桃妖诱至井边!苏辞想起桃妖对桃灵转世的执念,心生一计:“以我为饵,它必亲至。”
亥时将临,皇陵方向冲天桃光。苏辞孤身立于井边,割腕洒血。桃香弥漫处,远处骤然风雷大作——桃妖真身破空而来!
“果然是你...”桃妖化形的天子狞笑伸手,“得来全不费工夫!”
指尖触及苏辞前一瞬,林晏猛地从井中跃出,双生符印尽亮:“就是现在!”
斩桃大阵轰然启动,金光如牢困住桃妖。然桃妖竟狂笑:“蠢货!岂不知此阵需活人献祭?”反手抓向林晏心口!
苏辞飞身扑挡,桃爪透胸而过。血溅处,大阵骤然转赤——竟是更古老的“血桃禁阵”!原为守魂人与桃妖同归于尽之术。
“原来如此...”桃妖惊骇欲退,“你竟是自愿献祭...”
苏辞染血的手握住林晏,双符交融迸发炽光:“青绾母亲...早就料到这一天...”
天地尽赤,桃妖在阵中凄厉消散。光芒褪去后,井边只余桃瓣纷飞,再无人迹。
皇城桃树顷刻枯萎,长公主转醒,昏睡者渐苏。然无人知那双生符印的归宿,只余市井传言:曾见桃林中双鹤掠空,翅下青符一闪而逝。
三月后,新帝登基,废桃妖苛政。西山大营古井被封,唯夜深时偶有桃香飘散,似有无形之手在井沿刻下新符。
崔老七的墓碑前,常有人放下新鲜桃枝。守陵人曾见一蒙面女子驻足,腕间似有青痕隐现。
而千里外的蜀州桃花庵,林远摩挲着突然开花的枯桃枝,望向北方喃喃:“晏儿,可是成了...”
桃枝忽无风自折,落在他掌心,断口沁出朱砂似的液滴,如血如泪。
地下暗河深处,双生符印的光辉渐渐黯去,终归于永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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