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镜中那个褪去所有铅华、甚至因为连日奔波和刚才喝酒而显得有几分真实憔悴的自己，眼神慢慢变得坚定。
算了，就这样吧。
如果连最真实、甚至有些脆弱和不完美的自己都无法坦然展现在他面前，那这份感情又建立在什么基础上呢？
在期望别人完全接纳自己之前，首先自己要学会接纳并尊重这个真实的、不需要时刻武装的自己。
她放下吹风机，没有再碰梳妆台上的任何化妆品，只是用手指随意地梳理了一下已经半干的长发，让它柔顺地披散在肩头。
然后，她从行李箱里拿出一套舒适柔软的棉质居家服换上——是一套浅灰色的、印着可爱小兔子图案的套装，看起来毫无攻击性，甚至有点孩子气的柔软。
「我收拾好了。」
张予曦拿起手机，将消息发送。
做完这一切，她深吸一口气，走到门口，透过猫眼看了看外面安静的走廊。
心跳，因为期待那即将响起的门铃声，而悄然加速。
她靠在门边的墙上，拿起手机，屏幕上是和他的聊天界面，那句「我等你」仿佛带着温度，熨帖着她微微紧张又充满甜蜜期待的心。
时间在等待中被拉得细长。
张予曦靠在门边的墙上，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胸腔里那颗心，正不争气地、一下比一下更有力地撞击着。
走廊外始终安静，只有中央空调系统发出极其低沉的、几乎可以忽略的白噪音。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细微声响，以及……似乎从很远又很近的地方传来的，极其轻微的脚步声？
她立刻屏住呼吸，像只警惕又期待的小动物，整个人几乎贴在了门上，眼睛紧紧凑近猫眼。
猫眼视野有些扭曲，但足够她看清——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正从走廊另一端不紧不慢地走来。
他换下了参加活动时那身挺括的西装，只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棉质t恤和一条宽松的灰色运动裤，头发似乎也刚洗过，柔软地搭在额前，整个人褪去了舞台上的星光和饭局中的些许正式感，显得慵懒又居家。
他手里拿着一个看起来不大的透明塑料盒，里面是澄澈粘稠的琥珀色液体，应该就是蜂蜜了。
他的步伐很稳，眼神看似随意地扫过走廊两侧的门牌号，但目标明确。走到她房门前时，他停下脚步，却没有立刻按门铃，而是微微侧头，似乎是在确认房号，又像是在……倾听门内的动静？
张予曦的心跳骤然加速，几乎要蹦出嗓子眼。
她猛地向后退了一小步，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并不可乱的衣摆和头发，深吸一口气，才伸手拧开了门锁。
门打开一道缝隙，暖黄的光线从房内流淌出来，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
“嗨。” 张予曦从门后探出半个身子，脸上带着刚洗完澡特有的红润和一丝被抓包似的微窘笑容，“这么快就来了？
毕雯珺看着她。
她素净着一张脸，皮肤透亮，睫毛上似乎还带着未干的水汽，湿发随意披散着，那身印着小兔子的浅灰色居家服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了好几岁，像个邻家妹妹，柔软得毫无防备。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深邃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柔光，喉结微不可见地滚动了一下。
“嗯，” 他举起手中的蜂蜜罐，声音比在电梯里时更低沉柔和了些，仿佛怕打破这层夜的静谧，“怕你明天头疼。这个纯度很高，一次舀一小勺冲温水喝就行。”
他的理由听起来无比正当且体贴，完全符合一个细心搭档的人设。
“太谢谢你了，真的麻烦你了，这么晚还特意跑一趟。”张予曦连忙接过那罐蜂蜜，她怕隔墙有耳，说的特别官方。
塑料罐体微凉，但当他松开手时，她的指尖还是清晰地感受到了他掌心残留的温热，那温度让她心头微微一颤，差点没拿稳。
“不麻烦，顺手的事。” 毕雯珺语气平淡，仿佛真的只是举手之劳。
但他并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身体依然松垮地靠在门框旁，目光在她脸上逡巡，“头发还没完全干？小心着凉。”
“啊，我嫌麻烦，不用吹得那么干。” 张予曦老实回答，心里嘀咕：还不是为了早点见你。
“那快进去吹干，别站门口，有风。” 他叮嘱道，语气自然得像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哦，好。” 张予曦点点头，却也没立刻关门。
两人之间隔着一道门缝，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粘稠的沉默，比蜂蜜还要稠几分。
许多未宣之于口的话，似乎都在这沉默里流淌。
“那你……” 张予曦迟疑着开口。
“明早我走得早，可能碰不上了。” 毕雯珺几乎同时说道。
两人都是一顿。
毕雯珺看着她，眼底情绪翻涌，最终化为一句简单的嘱咐：“照顾好自己。”
“你也是。” 张予曦轻声回应，“拍戏都注意安全，按时吃饭。”
“知道。” 他点点头。又沉默了两秒，他才像是终于下定决心，直起身子，“走了。”
“嗯，” 张予曦握着微凉的蜂蜜罐，手指收紧，“晚安……毕雯珺。”
这一次，她没有再用那个戏谑的“毕先生”。
走廊里的灯光柔和地漫开，将毕雯珺的身影拉得有些长。
当那声带着温软气息的“毕雯珺”从张予曦口中轻轻溢出时，他像是被无形的线轻轻拽了一下，迈出去的脚步骤然顿住，鞋跟与地面相触的轻响在安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他沉默了几秒，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手机，最终还是抵不过心底翻涌的情绪，缓缓转过身来。
灯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能看到眼底藏着的歉意，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抱歉，这两个月，我几乎没有陪你。”
那些被工作填满的日夜，那些隔着屏幕道的晚安，此刻都化作了沉甸甸的愧疚，压在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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