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像一张无形的网,把林晚困在儿科病房的走廊里。她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来,膝盖上还搭着刚从洗衣房取回来的小毯子——那是小女儿暖暖夜里踢被子时总要攥在手里的东西,此刻还带着烘干机残留的余温,却暖不透她冻得发麻的指尖。
走廊尽头的电梯“叮”地响了一声,林晚条件反射地直起身子,以为是丈夫周明轩来了。可电梯门打开,走出来的却是拎着保温桶的婆婆张桂兰。
老太太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深蓝色外套,头发用发网拢得整整齐齐,看见林晚时,脚步明显顿了一下。保温桶的提手在她手心里转了半圈,最终还是没像往常那样一甩脸子转身就走。
“暖暖……怎么样了?”张桂兰的声音有点闷,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林晚揉了揉发酸的腰,站起身:“刚睡着,医生说炎症还没消,得再观察两天。”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皱巴巴的衬衫,昨天匆匆从公司赶来时没来得及换,袖口还沾着点不知是奶粉还是消毒水的污渍。
张桂兰的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最终落在她眼下的乌青上,没像往常那样挑剔她“当妈的不讲究”,只是掀开保温桶的盖子:“熬了点小米粥,你垫垫。”
白瓷碗里的粥熬得稠稠的,上面飘着几粒红枣。林晚愣住了——自从生了二胎,婆婆总说“丫头片子不值当费这劲”,别说红枣粥,就连白面馒头都要分着给大孙子多留两个。
“周明轩呢?”张桂兰把勺子塞进她手里,语气依旧硬邦邦的,“我打他电话没人接,这当爹的是死了还是怎么着?”
提到周明轩,林晚握着勺子的手紧了紧。昨天夜里暖暖烧到39度,她抱着孩子往医院跑,周明轩却说“客户那边正谈事走不开”,直到凌晨才发来条消息说“在公司沙发对付一晚”。
“他……忙。”林晚低下头,喝粥的动作有些机械。粥的温度刚好,甜丝丝的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却在胃里堵成了一块硬疙瘩。前世这时候,她也是一个人在医院守着生病的暖暖,周明轩在外面应酬,婆婆在家骂她“生不出儿子还净添麻烦”。那时候她只会抱着孩子偷偷哭,连请个护工的钱都舍不得花。
“忙?忙能比孩子重要?”张桂兰突然提高了声音,又猛地压低,“我早上去你们家拿东西,看见客厅茶几上堆着啤酒瓶,他是忙喝酒去了吧?”
林晚的心沉了沉。她不是没怀疑过,可周明轩每次都能拿出加班记录和客户聊天记录,她又要上班又要管孩子,实在没力气去查证。
“妈,您……”
“你别替他说话!”张桂兰打断她,往病房门口瞥了一眼,声音放得更轻,“我刚才去护士站问了,这三天都是你一个人守着?白天跑公司,晚上在这儿熬着?”
林晚没说话,算是默认。昨天下午她正在公司改设计图,接到幼儿园老师的电话说大女儿乐乐发烧,刚把乐乐接回家,暖暖就开始哭闹,她背着乐乐、抱着暖暖拦出租车时,高跟鞋的鞋跟都跑断了一只。
张桂兰看着她磨破的鞋跟,突然转身往走廊外走:“你进去看着暖暖,我去接乐乐放学。”
“不用,我已经请了钟点工……”
“那能一样吗?”老太太头也不回,“外人哪有自家人上心?”
林晚望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昨天凌晨在走廊打水时,撞见张桂兰偷偷站在病房门口往里看。那时候老太太没开灯,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她眼角的皱纹,手指在玻璃上轻轻点了点,像是在描摹暖暖熟睡的小脸。
***病房里的监护仪规律地发出“滴滴”声,暖暖睡得很不安稳,小手时不时在空中抓一下。林晚坐在床边,轻轻握住女儿温热的小手,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脉搏的跳动。
重生回来这一个月,她像个上紧了发条的陀螺,白天在公司跟年轻同事抢项目,晚上回家要辅导乐乐写作业,夜里还要起来给暖暖喂奶。她以为只要自己够拼,就能把前世的烂摊子一点点掰正,可真到了这种时候,还是会被铺天盖地的疲惫压得喘不过气。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是公司领导发来的消息:“林晚,之前那个亲子乐园的设计方案,甲方明天上午要定稿,你能赶回来吗?”
林晚盯着屏幕上的字,指尖悬在“能”和“不能”之间。那个方案是她熬了三个通宵做出来的,一旦通过,就能拿到项目提成,足够给两个孩子报半年的兴趣班。可暖暖这边……
“我跟你领导说。”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把她的手机拿了过去。
张桂兰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径直按了语音通话:“是林晚的领导吧?我是她婆婆,孩子住院呢,她走不开!你们当老板的就不能讲点人情?谁家没个急事?”
林晚吓得差点抢过手机,却见领导很快回了条消息:“理解理解,让林晚先照顾孩子,方案我让同事先帮忙盯一下。”
“你看,这不就结了?”张桂兰把手机塞回她手里,语气带着点得意,“工作是做不完的,孩子才是正经事。”
林晚看着她,突然说不出话来。前世婆婆总说“女人家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不如在家生儿子”,她为了重返职场,不知跟老太太吵过多少次。
“乐乐呢?”她轻声问。
“我送楼上托管班了,就在儿科楼顶层,老师说会多看着点。”张桂兰从布包里掏出个小本子,“这是医生刚才说的注意事项,我记下来了,你看看对不对。”
字迹歪歪扭扭的,却一笔一划写得认真:“每隔两小时量体温”“退烧药隔四小时吃一次”“多喂温水”……最后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太阳,旁边写着“暖暖快点好”。
林晚的眼眶突然热了。她一直以为婆婆重男轻女是刻在骨子里的,却忘了老太太年轻时候也是个苦过来的人——丈夫早逝,她一个人拉扯周明轩长大,在车间里扛过水泥袋,为了给儿子凑学费,大冬天在菜市场捡别人不要的菜叶。
“妈,谢谢您。”
张桂兰别过脸,耳根有点红:“谢什么谢,我是看孩子可怜。”她顿了顿,突然冒出一句,“你那个设计……就是给小孩子画图的?”
“嗯,亲子乐园的装修设计。”林晚拿出手机,翻出几张效果图给她看,“您看这个滑梯,我特意做成了云朵形状,孩子不容易磕着……”
张桂兰凑过来看,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这个好,比小区里那个铁家伙安全。”她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上次说想给乐乐房间装个书架?我娘家那边有个老木匠,手艺好还便宜,我回头帮你问问?”
林晚惊讶地看着她。以前她提任何关于“改善生活”的想法,婆婆都会说“浪费钱”,尤其是涉及到两个女儿的开销。
“您不觉得……没必要吗?”
“怎么没必要?”张桂兰瞪了她一眼,却没什么火气,“乐乐上次跟我说,想把幼儿园得的小红花贴在书架上。女孩子也得有学问,总不能像我一样,连个说明书都看不懂。”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老太太的白发上镀了层金边。林晚突然明白,张桂兰的固执里,藏着的其实是上一代人的生存逻辑——在她的世界里,“生儿子”是为了老了有人养老,“省钱”是为了应付突如其来的难处。可当她看到林晚靠自己的本事挣来钱,看到两个孙女一天天长大,那些根深蒂固的观念,也在悄悄松动。
***傍晚的时候,周明轩终于来了。他穿着皱巴巴的西装,领带歪在一边,看见张桂兰时明显愣了一下:“妈?您怎么在这儿?”
“我再不来,你媳妇就要被熬死了!”张桂兰抓起桌上的空粥碗砸过去,周明轩下意识地躲了一下,碗在地上摔得粉碎。
“你看看你这德性!孩子住院三天,你影子都没见着,林晚白天上班晚上守夜,你倒好,在外面鬼混!”张桂兰越说越气,指着他的鼻子骂,“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没担当的东西?当年我一个人带你,再难也没让你受过这种委屈!”
周明轩被骂得抬不起头,嗫嚅着说:“我……我那客户很重要,谈成了能拿不少提成……”
“提成有孩子重要?”张桂兰冷笑一声,“我刚才去你公司了,前台说你昨天下午就走了。周明轩,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又跟你那帮狐朋狗友喝酒去了?”
周明轩的脸瞬间涨红,眼神躲闪着不敢看林晚。
林晚的心一点点冷下去。她不怕他穷,不怕他笨,怕的是这种拎不清的自私。前世就是这样,他总说“等我挣到钱就好了”,却在她最需要依靠的时候,一次次躲在自己的舒适区里。
“周明轩,”林晚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我们谈谈吧。”
张桂兰见状,拉了拉林晚的胳膊:“有话好好说,别当着孩子的面……”
“妈,这是我们俩的事。”林晚轻轻挣开她的手,看着周明轩,“你到底是想好好过日子,还是想一直这样?”
周明轩咬着牙,突然提高了声音:“我怎么不想好好过了?我加班挣钱不是为了这个家吗?你现在翅膀硬了,就看我不顺眼了是吧?”
“挣钱是为了家,可家不是我一个人的。”林晚站起身,目光落在他身上,“你要是觉得我做得不对,我们可以……”
她的话没说完,病房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哭喊声:“妈妈!妈妈!”
是暖暖醒了。林晚立刻转身冲进病房,只见女儿小脸通红,小手紧紧抓着被子,哭得撕心裂肺。她赶紧抱起孩子,轻轻拍着后背安抚,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周明轩站在门口,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慌乱和……愧疚?
张桂兰把周明轩往门外拽,压低声音骂道:“你个混小子,要是敢对不起林晚,我就没你这个儿子!”
走廊里的争吵声渐渐远了,林晚抱着暖暖坐在床边,女儿的哭声慢慢变成了小声的啜泣。她低头亲了亲女儿滚烫的额头,心里却像压着块石头。
婆婆的态度转变是个意外之喜,可周明轩呢?他眼里的愧疚是真的,还是又一次敷衍的开始?
手机在这时震动了一下,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张照片——周明轩和一个穿红裙子的女人坐在酒吧里,女人的手搭在他的胳膊上,笑得花枝招展。照片的背景里,能看到墙上的时钟,正是暖暖发烧的那天晚上。
林晚握着手机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一半是暖黄的病房灯光,一半是屏幕冷白的光,像极了她此刻的心情。
原来有些东西,就算重生一次,也躲不掉。
喜欢重生二宝妈:逆袭开挂新人生请大家收藏:(m.shuhesw.com)重生二宝妈:逆袭开挂新人生书河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