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尽时,湄洲岛的码头就飘起了鱼腥与桐油混合的气息。阿拉伯商船的三根桅杆在雾中若隐若现,像插在海面的银色长箭,水手们正忙着解缆绳,棕榈绳与木滑轮摩擦的声响,混着此起彼伏的吆喝,在湿漉漉的空气里荡开。
林默站在跳板旁,看着哈桑指挥水手们将最后一捆香料搬上船。那些用麻布包裹的货物在甲板上堆成整齐的小山,昨日新换的棕榈绳在桅杆上绕出利落的绳结,被晨露浸得微微发亮。
“真的不等潮再涨些吗?”李伯拄着拐杖走来,烟杆上的火星在雾里明明灭灭,“听老辈说,今日辰时的潮水最稳当。”
哈桑笑着摇头,指尖摩挲着船舷上新钉的铜片——那是用昨日盟约换来的铁片,阿里特意打磨成波斯弯刀的形状,说是能镇住风浪。“我们得赶在季风转向前穿过马六甲海峡。”他抬头望了望天色,雾隙里漏下几缕晨光,在水面织出金线,“安舍神会指引我们的。”
说话间,马哈茂德从船舱里捧出个锦盒,红绒布上卧着面青铜镜。镜面打磨得极亮,能清晰照见人鬓角的细纹,背面却更令人称奇:镂空的新月图案下,海浪纹层层叠叠,浪尖上还嵌着颗鸽卵大的蓝宝石,在晨光里泛着深海般的幽蓝。
“这是安舍神庙的祭司送我的信物。”哈桑将铜镜递给林默,掌心的温度透过冰凉的金属传过来,“背面的海浪纹,在波斯湾的渔民眼里,比任何船票都管用。若以后你到波斯海域,哪怕只是摇着小渔船,出示它,他们也会为你指引最安全的航线,奉上最新鲜的椰枣。”
林默接过铜镜,镜面映出她身后的祈愿台,青灰色的轮廓在雾中像头静卧的巨兽。她指尖拂过背面的新月,突然想起那些夜晚,哈桑和水手们对着月亮祈祷的模样——原来不同的信仰里,总有相似的敬畏。
“我也有东西送你。”林默转身跑回村里,很快抱着个卷轴回来。那是用鲨鱼皮做的封套,防水防潮,打开来,竟是幅《四海渔图》。图上用朱砂标着密密麻麻的红点,旁边用小字写着“三月鲭鱼汛”“七月带鱼群”,蓝线勾勒出的暗礁区旁,还画着简易的避开路线,最边缘处甚至标注了几处能取淡水的海岛。
“这是我根据村里老人的讲述,还有自己探知的洋流画的。”林默指着图中央一片漩涡状的标记,“这里看着平静,底下有暗流,船进去就打转,去年我用控水领域才绕出来。”她又点了点靠近波斯湾的区域,“这是你们常走的航线吧?往南偏三里,能避开这片浅滩,那里的沙砾会磨坏船底。”
哈桑的手指抚过那些朱砂红点,突然停在一处标着“砗磲聚居地”的地方。图上用墨笔写着“禁渔”二字,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祈愿台图案。他抬头看向林默,眼底的惊讶慢慢化作了然——原来盟约里的“禁猎稀有水族”,早已被她刻进了这张图里。
“我会把这图供奉在船舱最显眼的地方。”哈桑小心地将渔图卷好,交给阿里收进防潮的木箱,“就像供奉安舍神的谕旨。”
离别的时辰到了。渔民们自发地聚到码头,阿福娘端来一大盆碎鱼干,分给众人:“撒点鱼食,海鸟会跟着船飞,替我们看着他们平安出航。”
于是,当哈桑一声令下,水手们收起跳板、升起帆布时,码头上突然扬起一阵银雨——无数碎鱼干被抛向空中,引得盘旋的海鸟纷纷俯冲,白翅与灰羽在晨光里交织,像片流动的云。阿拉伯商船缓缓驶离码头,船帆在风里涨成饱满的弧线,帆布上还沾着昨日修补的痕迹,却丝毫不影响它朝着深海进发的姿态。
“一路顺风!”李伯扯着嗓子喊,拐杖在礁石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哈桑站在船头,对着码头挥手。他看见林默手里握着那面青铜镜,镜面反射的阳光像颗跳动的星;看见李伯和渔民们跟着船小跑,直到沙滩的尽头才停下;看见祈愿台的青烟又升了起来,这次的烟雾没有飘向海面,而是直直地往天上钻,仿佛在为他们向神明祈福。
船越行越远,湄洲岛渐渐缩成海平线上的一抹绿。哈桑眯起眼睛,还能看见祈愿台的轮廓,像个小小的剪影,立在碧蓝与金黄的交界处。他忽然想起红潮退去那晚,林默说“海是我们的神,就像母亲”,那时他才明白,原来不同的海域里,藏着同样的慈悲。
“船长,怎么了?”马哈茂德递来一杯椰酒,看见哈桑正对着东方的方向,神情肃穆。
哈桑没有接酒杯,而是整了整头巾,对着湄洲岛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这不是商人对盟友的礼节,也不是水手对港口的告别,而是一个信仰安舍神的异乡人,对另一片海域的守护者,对那个与安舍神有着相似理念的异域海神,致以最虔诚的敬意。
风突然转向,将船帆吹得更鼓。哈桑直起身,看见那群海鸟果然还跟着船,在帆布周围盘旋,偶尔有胆大的海鸟落在桅杆上,啄食水手们抛来的碎鱼干。他知道,这是湄洲岛的馈赠,是海鸟在替这片海,护送他们一程。
船舱里,那幅《四海渔图》正安静地躺在木箱里,与安舍神的雕像隔着不远的距离。窗外,海鸟的鸣叫声与海浪的拍击声混在一起,像支悠长的歌谣。哈桑望着越来越小的湄洲岛,突然觉得这次航行带走的不仅是香料与盟约,还有些更珍贵的东西——比如对一片海的理解,比如对不同信仰的尊重,比如那句“海佑众生,众生护海”的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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