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访完行业泰斗,沈知意抱着珍贵的笔记快步走出单元楼。周幕凛的车已经不在原地,这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却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掠过心底。她迅速发动车子,驶离了这个让她心绪不宁的地方。
之后几天,她将自己彻底埋进了工作里。那份从前辈处得来的启发,结合她自己的新思路,逐渐凝聚成一份极具说服力的补充方案。她刻意避开所有需要与周氏直接对接的场合,将所有沟通都交由团队里的男同事负责。
然而,周幕凛的存在,却像空气一样无孔不入。
她发现自己提交的方案里,某个原本存在争议的技术参数,在一次非正式的行业交流会后,对方公司的态度竟悄然软化,不再死死揪住不放。她以为是自己的论证起了效果。
她午餐时和同事抱怨了一句附近咖啡馆的简餐越来越难吃,第二天,公司斜对面就新开了一家品质不错的轻食店,价格意外地平易近人。她只当是巧合。
甚至她团队里那个最难搞定的技术骨干,最近也一反常态地配合工作,私下里忍不住感慨:“沈经理,你上次引用的那个模型框架真厉害,我有个在周氏研究院的同学说,他们内部最近也在重点讨论这个方向……”
沈知意握着鼠标的手指微微收紧。一些看似偶然的顺利和便利,细想起来,似乎总能隐约瞥见一只无形的手在幕后轻轻拨动。他正在用一种更高级、更不容抗拒的方式,渗透进她的工作和生活。他不再试图强行靠近,而是站在一个她无法指摘的“规则改善者”或“趋势顺应者”的位置上,让她连拒绝都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反而显得自己疑神疑鬼,不识好歹。
这种无处不在却又难以捉摸的“影响”,比直接的追求更让她感到窒息。
并购案终于到了最关键一轮谈判前夜。沈知意和团队在公司会议室做最后的准备,气氛紧张得像拉满的弓弦。一个关键数据的测算模型反复验证总是存在微小偏差,团队技术骨干折腾了几个小时也找不到问题所在,眼看就要耽误最终整合的时间。
晚上九点,会议室的门被敲响。进来的是大厦的物业经理,身后跟着一位戴着眼镜、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士。
“沈经理,打扰了。这位是陈工,是楼上‘凌锐科技’的首席技术顾问。他们公司刚巧也在加班,听说你们好像遇到点技术难题,凌锐对这个领域很有研究,陈工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点忙。”物业经理热情地介绍。
沈知意愣住了。“凌锐科技”是业内顶尖的技术服务公司,咨询费高昂,且极少对外提供这种临时性的技术支持。
那位陈工却已经自然地走到电脑前,和团队的技术人员低声交流起来。他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就精准地指出了模型算法中一个极其隐蔽的逻辑漏洞,并提供了几种优化思路。
问题迎刃而解。团队众人松了口气,纷纷向陈工道谢。
陈工谦虚地摆摆手,临走前,似乎无意地对沈知意提了一句:“沈经理不必客气。周先生……哦不,我们凌锐一直很关注行业内有潜力的项目和团队。”
那个几乎脱口而出的“周先生”,像一根细针,轻轻扎了沈知意一下。她瞬间明白了这场“及时雨”的真正来源。
她送陈工到电梯口,忍不住问:“是周幕凛先生请您来的吗?”
陈工脚步顿了一下,推了推眼镜,露出一个职业化的微笑:“沈经理,重要的是问题解决了,不是吗?祝你们明天顺利。”
电梯门合上,留下沈知意站在原地,心情复杂难言。他总是这样,在她最需要的时候,用最不着痕迹、最保全她面子的方式,为她扫清障碍。她甚至连一句直接的“谢谢”都无法对他说出口,因为对方从未承认过。
第二天,谈判桌上。沈知意摒弃所有杂念,全力投入。她的方案因为昨晚的“意外援助”而变得无懈可击,逻辑清晰,数据扎实,几次精准地抓住了对方的漏洞,连对方那位以苛刻着称的张副总,看她的眼神都从最初的轻视变成了凝重。
中场休息时,她独自走到休息露台,想吹吹风,让高度紧张的大脑稍微放松一下。
刚站定,一个低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很精彩。”
沈知意脊背一僵,没有回头。
周幕凛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立,目光落在远处的高楼丛林。他今天穿了一身深灰色西装,气场强大却内敛。
“尤其是你对政策风险的量化分析角度,很刁钻,也很有说服力。”他的评论专业而客观,听不出任何私人情绪,仿佛真的只是一个来自对手的、纯粹的认可。
沈知意攥紧了手指,强迫自己冷静:“谢谢周总认可,这只是分内工作。另外,昨晚……谢谢。”
最后两个字,她说得极其艰难。
周幕凛侧过头,目光落在她紧绷的侧脸上,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谢我什么?我什么都没做。”
他果然否认了。
沈知意的心跳骤然加速,一种被看穿又被轻易否定的羞窘和无力感席卷而来。她猛地转头想反驳,却猝不及防地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那里面没有戏谑,没有嘲讽,只有一种沉静的、了然的穿透力,仿佛早已洞悉她所有挣扎背后的慌乱和那一点点不得不接受的感激。
“我……”所有准备好的、疏离客套的说辞,瞬间卡在喉咙里。
周幕凛没有继续那个让她难堪的话题,只是极淡地笑了一下,重新将视线投向远方。
“下半场要开始了。”他提醒道,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淡漠,“沈经理,期待你更出色的表现。”
他说完,并未等她回应,便率先转身离开了露台。
沈知意独自站在原地,微凉的风吹过她发烫的脸颊,却吹不散心头那片浓重的、被他轻而易举搅起的迷雾。
他总是在她刚刚建立起一点防线的时候,用最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或强势,或“体贴”,或专业地将其瓦解一角。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告诉自己,无论他做什么,说什么,目的都只有一个。
她绝不能动摇。
重新走向谈判室时,她的背脊挺得笔直,仿佛刚才那一刻的慌乱从未发生。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心底的堤坝,又被他悄无声息地侵蚀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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