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宝石项链像一枚冰冷的印记，烙在沈知意的心口，也宣告着她与周幕凛的关系进入了一个新的、半公开的阶段。
他不再将她完全藏匿在那座可以俯瞰海湾的空中宫殿里。他开始带着她，以一种缓慢而有序的方式，重新进入他的世界。
第一次，是他几个核心圈朋友的私人牌局。地点就在公寓隔壁那栋更不显眼、安保却更为严密的私人会所。
去之前，周幕凛亲自为她挑了一条款式简洁的黑色连衣裙，既不张扬，又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的身段，颈间的蓝宝石项链成为唯一的点缀。
“只是几个朋友，随便坐坐，不用紧张。”他帮她整理了一下裙摆，语气平淡，仿佛真是再寻常不过的聚会。
可当沈知意跟着他走进那间弥漫着雪茄香和威士忌醇香的牌室时，瞬间投射过来的几道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探究，让她瞬间绷紧了神经。
在场的男男女女，皆是非富即贵，姿态慵懒随意，眼神却锐利得很。他们看到周幕凛身边罕见地带了女伴，且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美得极具攻击性却又带着一丝怯生生的面孔时，交换了心照不宣的眼神。
“哟，周少，终于舍得带人出来了？”一个穿着骚包粉衬衫的男人率先笑着打趣，目光在沈知意身上溜了一圈。
周幕凛没接话，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那人立刻收敛了些，笑着举了举杯。
他自然地揽着沈知意的腰，将她带到沙发区坐下，介绍得极其简单：“沈知意。”没有前缀，没有身份界定。
那几人都是人精，立刻笑着打招呼，态度客气甚至称得上热情，但那种热情是隔着一层玻璃的，带着居高临下的礼貌和距离感。
牌局继续。周幕凛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偶尔会侧头低声问她喝什么，或者将果盘推到她面前。动作体贴，却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所有权宣示。
沈知意如坐针毡。他们聊的话题——海外并购、马会新到的纯血马、某块地皮的规划内幕——离她的世界太遥远。她插不上话，只能保持微笑，安静地做一个花瓶。
她能感觉到那些看似随意的目光，时不时地落在她身上，评估着她的容貌、她的衣着、她与周幕凛之间细微的互动，试图解读出她在他身边的位置和分量。
那种被物化、被审视的感觉，并不好受。但她告诉自己，这是他的圈子，她需要适应。
中途，周幕凛被一个电话叫出去片刻。
他刚离开，牌桌上一个穿着香奈儿套装的年轻女孩便笑着凑近沈知意，语气亲热却带着刺探：“沈小姐看着面生，不是本地人吧？在哪高就呀？和我们周少怎么认识的？”
问题连环炮似的抛来，带着看似天真的残忍。
沈知意攥紧了手指，脸上维持着得体的微笑，正斟酌着如何回答。
周幕凛却去而复返，恰好听到了后半句。他脚步未停，径直走过来，极其自然地将手搭在沈知意身后的沙发靠背上，形成一个保护占有的姿态，目光扫向那问话的女孩，语气平淡无波：“查户口？”
三个字，带着无形的压力。
那女孩脸色瞬间一僵，讪讪地笑了笑：“哎呀，周少别误会，就是好奇嘛，随便聊聊。”
“她的事，没什么需要向你们汇报的。”周幕凛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让整个牌室的气氛瞬间冷了几度。
他低头看向沈知意，语气放缓：“无聊了？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沈知意看着他眼底那一丝不容错辨的维护，心里五味杂陈。她既感激他替她解围，又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与这个圈子的格格不入，以及他一句话就能定夺气氛的绝对权力。
她摇摇头：“还好。”
那之后，再没人敢来打探她。但那种无形的隔阂和审视，却始终存在。
回去的车上，周幕凛握着她的手，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手背。
“以后不喜欢这种场合，可以不去。”他看着窗外流逝的霓虹，语气听不出情绪。
沈知意沉默了一下，轻声问：“我是不是……给你丢人了？”她知道自己今天的表现拘谨又乏味。
周幕凛转过头看她，车内昏暗的光线勾勒出他深邃的轮廓。他看了她几秒，忽然倾身过来，吻了吻她的额头。
“没有。”他的声音低沉，“你很好。只是不需要勉强自己适应他们。”
他的话像羽毛，轻轻拂去了她心头的不安和委屈。
她靠在他肩上，心里想着，也许他只是想让她融入他的生活，是她自己还不够好。
之后，他又带她参加过几次类似的小型聚会，有时是艺术展的私人预展，有时是高尔夫球场的午后小聚。他依旧体贴，依旧维护她，但也依旧让她清晰地感受到两个世界之间那道看不见的、坚硬的玻璃墙。
他身边的人对她客气而疏远，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对待“周少暂时身边人”的默契态度。她们会和她讨论珠宝、时装、护肤，却绝不会触及更深层的东西。仿佛她只是一个漂亮的附属品，不值得投入真正的交流。
沈知意努力学着应对，学着打扮，学着分辨那些奢侈品的品牌和年份，学着听懂他们话语里的潜台词。她像一株努力想要扎根在贫瘠土壤里的植物，试图汲取养分，却总感到一种无形的窒息。
周幕凛似乎很满意她的“进步”，送给她的礼物也越发昂贵和符合那个圈子的审美。他像是在精心装扮一个洋娃娃，享受着她因他而变得越来越耀眼的过程。
偶尔，在极致的欢愉后，他拥着她，看着她沉睡的侧脸，指尖划过她锁骨下的蓝宝石，眼底会掠过一丝极复杂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迷惘。
但很快，那丝迷惘就会被更深的掌控欲所覆盖。
他拥有她，塑造她，这让他感到满足。
而沈知意，沉浸在他编织的、用金钱和权力堆砌出的温柔梦里，一边幸福着，一边无意识地迷失着。
她住在他的玻璃之城里，看得见外面的世界，却再也触摸不到真实的温度。
她以为这是爱情的样子。
却不知道，玻璃看似透明，实则冰冷坚硬，一旦破碎，只会留下满地狼藉和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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