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队禁军骑兵旋风般冲到近前，马蹄扬起的尘土呛得人直咳嗽。为首的军侯约莫三十岁年纪，面容冷硬，眼神如鹰隼般扫过我们这群“鬼鬼祟祟”的人，以及地上那些明显是爆炸留下的焦黑痕迹和散落的竹筒陶罐，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尔等何人？在此私造雷霆妖物，意欲何为？！”他“锵”地一声拔出半截佩剑，寒光闪闪，身后的骑兵也纷纷端起弩机，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徐福和工匠们哪见过这阵仗，吓得魂飞魄散，扑通跪倒一片，磕头如捣蒜：“军爷饶命！军爷饶命啊！”
我心里也是咯噔一下，但知道此刻绝不能慌。我上前一步，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镇定，拱手道：“这位军侯，在下将作府徐彭岳，奉陛下密令，在此试验新式兵器。惊扰诸位，实非本意。”
“将作府？徐彭岳？”那军侯眉头紧皱，上下打量着我，眼神里的怀疑丝毫未减，“可有凭证？陛下密令何在？”
凭证？我有个毛的凭证！政哥就口头一句话。我正飞速思考着怎么圆过去，是扯虎皮拉大旗把赵高或者黑伯搬出来，还是…
就在这僵持时刻，又一骑快马从咸阳城方向疾驰而来，马上的骑士高声喊道：“王军侯！且慢！”
来人是个内侍打扮，勒住马，气喘吁吁地掏出一面令牌：“奉中车府令赵高之命，徐先生及其所属，乃奉上意行事，尔等不得干涉，即刻退去！”
那王军侯验过令牌，确认无误，脸上的冷硬这才化去，收剑入鞘，对着我一抱拳，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但语气缓和了不少：“原来是徐先生，末将职责所在，多有得罪。” 说完，便干脆利落地带着手下骑兵转身离去，毫不拖泥带水。
危机解除，我松了口气，背后也是一层冷汗。好险！看来赵高那边一直关注着我的动向。这到底是保护还是监视？
经此一遭，我更加确信，必须尽快让这火药“过了明路”，获得始皇的正式认可。不然，下次来的可能就不是这么好打发的巡逻队了。
通过赵高递了话，很快得到了始皇的召见。这次，徐福师兄打死也不肯再去那个让他留下心理阴影的大殿，我只好带着几个精心挑选、心理素质较好的工匠，抬着演示用的家伙什，再次踏入咸阳宫。
大殿依旧深邃幽暗，穹顶的星图缓缓流转，散发着神秘莫测的气息。始皇帝还是那副慵懒的姿态靠在玉座上，似乎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赵高侍立一旁，像个没有感情的影子。
“臣徐彭岳，叩见陛下。”我带着工匠们行礼。
“平身。”始皇帝的声音平淡无波，“爱卿所献‘火药’，朕已听闻。今日便让朕一观其效。”
“遵旨！”我压下心中的激动，示意工匠们准备。
演示场地设在殿外一处空旷的石坪上。为了视觉效果和安全性，我特意准备了三样东西：一小堆用麻布包裹的标准火药，用来展示爆燃威力；几支绑了加大号火药包的弩箭，准备用强弩射向远处的草人靶子；还有一个我偷偷让工匠用陶土烧制的、西瓜大小的“震天雷”原型，里面塞满了火药和碎铁片，用浸了油脂的麻绳做引信——这是我的秘密武器，准备来个压轴好戏。
一切准备就绪。始皇在侍卫簇拥下，移驾至石坪旁临时搭建的观礼台。文武百官来了不少，都在交头接耳，好奇地打量着那些奇形怪状的“兵器”。
“陛下，请看第一项，火药爆燃！”我大声禀报，然后示意一名工匠上前。
那工匠显然有些紧张，手微微发抖，拿着火把，凑近地上那堆火药。
“轰——！”
一声闷响，橘红色的火焰猛地窜起一人多高，黑烟滚滚，热浪扑面！虽然规模不大，但那瞬间爆发的光和热，还是让观礼台上响起一片低低的惊呼。不少官员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始皇帝微微颔首，脸上看不出喜怒：“尚可。”
我精神一振，继续：“第二项，火药弩箭！”
两名工匠抬出一架改进过的强弩，另一人将一支绑着硕大火药包的弩箭卡入箭槽，调整角度，对准了百步之外竖立的几个披着皮甲的草人。
“放！”
“嘣！”弩弦巨响，箭矢带着嗤嗤燃烧的引信，划过一道弧线，精准地扎进草人堆里。
“轰隆！”
比刚才猛烈得多的爆炸声响起！火光迸现，浓烟升腾，那几个草人瞬间被炸得支离破碎，稻草和破碎的皮甲四处飞溅！甚至地面都微微震动了一下。
“嘶——”
观礼台上传来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这次的效果显然极具冲击力，连一些武将都瞪大了眼睛，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始皇帝坐直了身体，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感兴趣的光芒：“此物，可用于军阵。”
成了！我心中暗喜，决定祭出大招。
“陛下，请看第三项，‘震天雷’！”我亲自捧起那个沉甸甸的陶土西瓜，走到场地中央，将其放置在一块巨岩之下。为了安全，引信留得很长。
“此物威力巨大，请陛下与诸位大人稍退。”我提醒了一句，然后拿出火折子，点燃了引信。
“嗤嗤嗤——”引信冒着火花，迅速燃烧。
我快步退回安全区域，心中充满期待，准备接受众人的顶礼膜拜。
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刻，异变陡生！
不知是陶壳烧制时有细微裂纹，还是填充时受了潮，亦或是引信燃烧过快产生了内部压力……就在引信即将烧完的前一刻！
“嘭！！！”
一声完全出乎意料的、沉闷而巨大的爆炸，提前发生了！
那“震天雷”并没有像预想的那样在岩石下稳定爆炸，而是在地表之上就猛地炸开！厚重的陶壳瞬间粉碎，化作无数致命的破片，裹挟着火光和浓烟，呈扇形向外激射！
“护驾！！”侍卫们反应极快，瞬间举起盾牌，将始皇牢牢护在中间。
观礼台上一片大乱，文武百官吓得抱头蹲下，有的直接钻到了桌子底下。破碎的陶片和炽热的铁屑噼里啪啦地打在盾牌和地面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虽然因为距离较远，无人受伤，但这突如其来的、完全失控的爆炸，无疑是一场重大的演示事故！
烟尘缓缓散去，现场一片狼藉。观礼台上惊魂未定，官员们脸色发白，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惊惧和质疑。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完了！搞砸了！这下别说支持，不掉脑袋都是万幸！
赵高尖细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徐先生，这是何故啊？”
我额头上冷汗涔涔，正要硬着头皮请罪，却听见被盾牌护住的始皇帝淡淡开口：
“威力尚可，掌控不足。”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似乎并未因这场意外而动怒，反而点评了一句。接着，他挥了挥手，“今日便到此。徐卿，此物……还需精益求精。”
说完，便在侍卫严密护卫下，起身离去。
我僵在原地，看着一片狼藉的演示场和惊魂未定的百官，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御前演示，真是翻车翻到姥姥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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