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牌那原本光滑的背面，在灼热的高温和内部流转的红光映照下，竟如同显影般，缓缓浮现出无数细密如发、纵横交错的凹痕！
这些凹痕并非杂乱无章，而是构成了一幅极其玄奥复杂的经络运行与水流疏导结合的图案！
线条古朴苍劲，带着洪荒的气息，其中几处关键节点，赫然标注着细小的、甲骨文般的象形符号！
“禹王……镇水针法？！”秦当归失声叫出，心脏狂跳如擂鼓！
这图案，与他当年在佛子岭水库塌方事故中，于古代治水工匠遗留的石刻上看到的秘法何其相似！
但眼前玉牌所现，更为精妙深邃，尤其那几处节点符号，似乎蕴含着引动某种“生机”的磅礴力量！
他的目光，猛地投向下方洪流边缘，那些被浑浊泥水冲刷浸泡、却依旧顽强挺立着的金达莱灌木丛！
虽然枝叶凋零，但深扎在泥泞中的根系，并未完全死去！
“快！给我火针！烧山火的那套长针！”当归猛地转头，对身边惊呆的工人吼道，声音因激动而嘶哑变形，“快！所有火针！快啊！”
工人被他眼中骇人的光芒震慑，手忙脚乱地从随身带的简陋医药包里翻出一个小皮套，里面插着几根特制的、针身较长的三棱火针。
秦当归一把夺过皮套，看也不看，转身就踉跄着朝下方尚未被洪水完全淹没、靠近岩石基部的几丛金达莱冲去！
泥浆瞬间没过了他的脚踝。
“当归！你干什么！回来！”岩石顶上，秦白术的厉喝声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怒。
当归充耳不闻。
他冲到最近的一丛金达莱旁，那灌木大半截泡在泥水里，仅存的几片叶子蔫蔫地耷拉着。
他蹲下身，手指因激动和紧张而微微颤抖，迅速抽出一根最长的火针。
“火！”他头也不回地吼道。
后面跟来的工人哆嗦着划燃一根随身带的、防潮用的粗大火柴。
橘黄的火苗跳动起来。
当归将火针的针尖凑近火焰。
精钢针体迅速被烧灼，由暗红转为炽白！
他目光死死锁定眼前灌木根部的位置，脑海中疯狂回旋着玉牌上那幅玄奥的图案，尤其是那几个标注着“生发”、“疏浚”之意的关键节点！
“烧山火，透天凉……禹王导水，疏通地脉……引气归元，催发生机！”他口中急速地默念着针诀，眼神亮得惊人。
下一秒，他手腕一抖！
那烧得炽白的长针，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精准无比地刺入金达莱主根旁半寸的湿冷泥土中！
入土极深！
手法快如闪电！
嗤——！
一阵奇异的、仿佛冷水滴入滚油的声音从地底传来！
被刺入点的泥土周围，瞬间腾起一缕极淡的、带着奇异草木清香的白色雾气！
当归毫不迟疑，抽出针，再次烧红！
第二针！紧贴着第一针的位置，角度却截然不同，斜刺而入！
第三针！第四针！
他围绕着这丛金达莱的根部，动作快得只留下一片残影！
每一针落下，都伴随着那奇异的“嗤嗤”声和草木清气的升腾！
他下针的位置、深浅、角度，都严格对应着脑海中那幅灼热玉牌所显现的“禹王针法”的生发节点！
这已不是简单的针灸，而是以火针为引，以泥土为媒介，强行沟通地脉，催发植物本源生机的逆天之举！
岩石顶上，秦白术早已站到了边缘，泥浆糊住的脸上，那双眼睛死死盯着下方当归那近乎癫狂的施针动作，瞳孔深处，一点微弱的、几乎被泥污掩盖的银芒，正在艰难地、不受控制地浮现！透骨眼！
在他的视野里，一切都变了！
他穿透了湿冷的泥土，清晰地“看”到当归每一根炽热火针刺入地下时，针尖爆发出的那一点浓缩到极致的灼热阳气！
更“看”到那丝丝缕缕的阳气，如同精准的导火索，瞬间沿着地底错综复杂的植物根系网络，以及潮湿土壤中天然存在的水气通道（如同人体的细小经脉），迅猛无比地传导、蔓延开去！
它们所到之处，那些原本因洪水浸泡而萎靡、甚至濒临坏死的金达莱根须，如同被注入了一针强效无比的强心剂！
奇迹在肉眼看不见的地下疯狂上演！
根尖最幼嫩的生长点细胞，在火针导入的纯阳生发之气的刺激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分裂、膨胀！
根毛如同苏醒的触手，贪婪地吸取着泥水中残留的养分！
主根和侧根以近乎蛮横的姿态，向着更深、更广的土层奋力扎去！
根茎表皮下的“金丝纹”——那些蕴含抗性物质的特殊维管束，在透骨眼的视野里，正以前所未有的密度和亮度疯狂生长、交织！
“呃……”白术闷哼一声，强行催动透骨眼带来的剧烈头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太阳穴突突直跳，但他依旧死死撑着，强迫自己“看”下去！
他要看清这逆天针法的每一个细节，看清那生机被强行催发的每一点微妙变化！
地面上，当归的施针已到了尾声。
他额头上青筋暴起，汗水混着泥浆流下，最后一针落下时，手臂都在微微痉挛。
他喘着粗气，死死盯着那丛灌木。
几秒钟的沉寂。
突然！
那原本蔫头耷脑的金达莱灌木，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猛地向上提了一下！
仅存的几片叶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饱满、挺立，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近乎油亮的深绿色！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它裸露在地表附近、被洪水冲刷得有些发白的主根，颜色正在急剧加深，由灰白转为深褐，再迅速变为一种沉郁内敛、隐隐透出金属光泽的暗红！
根皮表面，甚至开始鼓起一个个细小的、充满生机的凸起！
“活了！真活了！”岸上的工人看得目瞪口呆，指着那丛灌木，语无伦次，“神了！秦师傅！真神了！”
秦当归看着那丛脱胎换骨般的金达莱，又低头看了看手中温度已渐渐降下、红光隐去的玉牌，长长地、颤抖地吐出一口浊气。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浑浊的洪水，投向岩石顶上那个泥塑般的身影。
秦白术眼中的银芒早已褪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幽潭。
他看着下方那丛生机勃发的灌木，又看看泥泞中几乎虚脱的当归，紧抿的嘴唇线条，如同刀刻斧凿。
两天后。瓷厂试验窑再次燃烧起来。
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
老潘在窑口背着手来回踱步，每一步都像踩在众人心尖上。
这一次的釉浆截然不同。
基础釉料里，融入了经过特殊炮制、研磨成极其细腻粉末的金达莱根粉。
那粉末不是灰白，而是一种深沉厚重的暗红，在釉浆中均匀悬浮，如同凝固的血液。
素白的瓷质盖碗素坯，被仔细浸入这暗红色的釉浆中，再提出。
釉层均匀地流淌覆盖，呈现出一种凝重而神秘的红褐色。
窑门轰然关闭。
烈焰升腾。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缓慢爬行。
终于到了出窑时刻。
窑门开启，热浪汹涌而出。
当钳子夹着那件试验盖碗，稳稳地放在冷却板上时，整个窑口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盖碗通体呈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釉色。
不再是入窑前的红褐，而是在窑火高温的淬炼下，发生了奇异的蜕变。
整体是深邃内敛的玄青，如同凝固的夜空。
而在那玄青的底色上，却均匀地、自然地流淌分布着无数细密的、如同蛛网又似叶脉的暗金色纹路！
那些金纹并非浮于表面，而是深深熔融在釉层内部，在窑口天光下，随着角度的变换，流淌着内蕴的、温润而神秘的光泽。
它厚重，沉稳，带着一种历经劫难、浴火重生般的古拙气韵。
“成了……真成了……”老潘喃喃自语，颤抖着手想去摸，又怕碰碎了这来之不易的珍宝。
“这金纹……”秦当归盯着那玄青釉色中流淌的生命脉络，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就是金达莱根里的抗性精髓，被窑火彻底激发，融入了瓷骨瓷魂。”
秦白术站在人群稍后，双手依旧习惯性地垂在身侧，指尖却无意识地捻动着。
他凝视着那件玄金交辉的盖碗，目光锐利得似乎要穿透釉层，看清内里熔铸的抗争力量。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那紧抿的唇线，似乎悄然柔和了极其细微的一丝。
胜利的喜悦还没来得及在瓷厂里完全漾开，一阵急促的汽车喇叭声就在厂门口尖锐地响起。
一辆沾满长途奔袭泥泞的苏式吉普车，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感，停在了厂部门前。
车门打开，一位穿着整洁干部服、戴着眼镜的中年人拿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文件袋快步走下。
“秦当归同志！秦白术同志！”中年人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洪亮，“奉上级紧急调令！请二位立即准备，三日后启程，赶赴上海！”
他把文件袋郑重地递给还有些发懵的秦当归。
袋口敞开着，露出里面一叠厚厚的、盖着数个鲜红大印的调函纸页。
最上面一张，标题清晰刺目：
“关于紧急抽调秦当归、秦白术同志参与上海‘701’特种防护材料攻关小组的通知”
落款处，是一长串令人心惊的单位名称。
秦当归捏着那厚实的文件袋，感觉像捏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他下意识地看向秦白术。
白术的目光也正从文件袋上抬起。
两人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
没有言语，只有一种沉甸甸的、山雨欲来的凝重，在无声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上海。那十里洋场，等待他们的，是更艰巨的挑战，还是……深埋已久的敌特阴影，最终掀开獠牙的终极舞台？
那枚来自未来的止血钳，其上的二维码，与这防辐射的玄金釉瓷之间，又藏着怎样惊天的时空关联？
窑口的余温尚未散尽，新的征途已在滚滚车轮声中，碾碎了景德镇短暂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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