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月白的决定,立刻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
“不行!太危险了!”何婉卿第一个站出来,“里面情况完全未知,你一个人进去,万一出事连个照应都没有!”
“至少带上一个小队的安保人员!”卡拉克的声音也从通讯中传来,“塔兰斯,把你最好的‘幽影’特种部队派上去!”
“已经待命。”塔兰斯立刻回应。
就连一向冷静的秦教授也沉声道:“月白,不要冲动。探索固然重要,但你的安全是第一位的。”
周月白却摇了摇头,目光坚定地看着那个黑暗的缺口:“正因为危险,我才必须一个人去。”
她顿了顿,解释道:“我的精神力能感受到,方舟内部弥漫着一股非常强大而悲伤的守护意志。它排斥外界,但对我……或者说,对‘摇篮协议’的气息,排斥感稍弱。如果带领大队人马强行进入,可能会彻底激怒这股意志,引发不可预料的后果。我一个人,目标最小,加上艾欧尼亚的共鸣,或许能最大限度地降低敌意。”
她抬起手,掌心上方,那枚微型的、光芒稳定了许多的“共鸣水晶”缓缓浮现。
“而且,我有它,还有艾欧。”
她的理由让人无法反驳。面对这种超越理解的远古造物,人多未必力量大,有时反而会坏事。
最终,在周月白的坚持下,计划确定。由她独自驾驶一艘加强过护盾的小型登陆艇,进入“沉默方舟”的缺口进行初步探索。“探索者号”和技术小组在外部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并提供支援。
登陆艇缓缓脱离母船,像一叶微不足道的扁舟,驶向那巨大无比的黑色方舟。
越是靠近,那股苍凉、悲伤的守护意志就越是清晰。周月白甚至能“听”到一些支离破碎的、仿佛来自远古的回响——
“……为了延续……”
“……代价……太大了……”
“……守护……直至终末……”
这些碎片化的意念,让周月白的心情也变得无比沉重。这艘方舟,究竟承载了什么?
登陆艇小心翼翼地穿过那个破损的缺口,仿佛穿过一层冰冷的水膜,进入了方舟内部。
眼前的一切,让周月白屏住了呼吸。
内部并非想象中的冰冷机械结构,而是一片无比广阔的、超乎想象的空间。巨大的、如同水晶丛林般的能量导管纵横交错,有些还在散发着微光,但大部分已经黯淡熄灭。空中漂浮着无数细小的、类似孢子般的发光微粒,缓缓沉浮。
地面和墙壁是一种类似的非金非石的材质,上面刻满了与艾欧尼亚数据库中间源的神秘几何纹路和能量符号,复杂而精美,诉说着一个高度发达的、早已逝去的文明。
这里没有灰尘,一切都被某种力量保护得极好,但却充满了死寂。一种文明终结后的、永恒的寂静。
登陆艇的探测器疯狂运转,却无法探测到这片空间的边界,仿佛内部空间被某种技术进行了极大的拓展。
【艾欧,能连接到任何内部网络吗?】
【尝试中……检测到极其微弱的、残存的能量网络……但大部分节点已失效。无法接入主系统。正在尝试解析环境能量符号……】
周月白将登陆艇停在一块相对平坦的区域,深吸一口气,走了下来。
她的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回响,在这片死寂的空间中显得格外清晰。
她将精神力高度集中,如同触须般向四周蔓延开去,同时小心翼翼地向前探索。
她走过一片片倒塌的水晶簇,路过一个个如同祭坛般的、功能不明的平台。她看到了一些被冻结在能量场中的、奇异的生物标本,它们形态各异,但都保持着某种安详的姿态,仿佛只是陷入了沉睡。
这里不像是一艘飞船,更像是一座……巨大的坟墓,或者一座保存着文明火种的“方舟”。
难道传说是真的?这真的是一艘承载着某个文明最后希望的飞船?
突然,艾欧尼亚的警示在她脑中响起。
【检测到前方有高能量反应!并非残存能量,是……活动的!】
周月白立刻警惕起来,精神力向前探去。
在前方一个更加宏伟的大厅入口处,她感受到了两股极其强大的能量波动!那能量性质与她同源,都带有“摇篮协议”的气息,但却更加古老、更加庞大,同时也充满了……一种冰冷的、毫无生机的死寂感!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大厅入口,向内望去。
眼前的景象,让她浑身血液几乎冻结!
只见在大厅的中央,矗立着两尊巨大无比的、仿佛由黑曜石和水晶雕琢而成的巨人!
它们的身躯完美无瑕,线条充满了力量与神圣感,面容模糊不清,仿佛笼罩在光芒中。它们一左一右,如同守护神般矗立在那里,手中似乎曾经持有什么武器,但现在空空如也。
而从它们身上散发出的能量波动,赫然与“摇篮协议”同源,甚至强度远超现在的艾欧尼亚!
但是,这两尊巨人毫无生机。它们的能量核心是冰冷的,内部的光路是黯淡的。它们只是站在那里,如同两尊失去了灵魂的完美雕塑。
【检测到……‘守护者’原型机?或者……更完整的‘协议’载体?】艾欧尼亚的意念也充满了震惊和疑惑,【它们的结构比我更加完整,能量等级更高……但它们……死了。】
死了?
如此强大的、与“摇篮协议”同源的守护者,怎么会死?是谁,或者什么,能杀死它们?
周月白强忍着心中的悸动,缓缓走入大厅,靠近那两尊巨人。
越是靠近,那股悲伤的守护意志就越是浓烈,仿佛就是从这两尊冰冷的巨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她伸出手,想要触摸其中一尊巨人的腿部,试图感受更多。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冷材质的瞬间——
嗡!!!
整个大厅猛地一震!
两尊巨人那黯淡的眼部位置,突然亮起了两点猩红的光芒!
紧接着,一股庞大、冰冷、充满了毁灭气息的意志,如同潮水般从它们体内苏醒,瞬间锁定了周月白!
【警报!检测到最高级别敌对反应!能量等级急剧攀升!】艾欧尼亚发出了尖锐的警告!
【入侵者……清除!】
冰冷的、毫无感情的意念,如同最终的审判,轰入周月白的脑海!
那两尊巨人,动了!
它们那巨大的手臂缓缓抬起,掌心对准了周月白,恐怖的能量在其中汇聚,散发出足以湮灭星辰的光芒!
它们不是死了!它们是陷入了最深沉的沉睡!而周月白的靠近和同源能量的刺激,惊醒了它们!但醒来的,却不是文明的守护者,而是……执行最终清除程序的冰冷兵器!
周月白瞳孔骤缩,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而下!
她毫不犹豫地催动了全部精神力!
“艾欧!全力防御!共鸣水晶,最大输出!”
蓝色的光芒自她体内爆发,微型共鸣水晶悬浮于头顶,洒下层层光幕!同时,她试图将自己的守护意志和“摇篮协议”的共鸣频率推向那两尊巨人!
“等等!我们不是敌人!我们同源!”
她的意念如同石沉大海。
那两尊苏醒的巨人,它们的意识似乎只剩下最简单的程序指令——清除一切未被授权的闯入者!
毁灭的能量光束,即将喷薄而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周月白胸前那枚由深渊之眼净化后形成的、一直安静存在的“大地守护之泪”,突然毫无征兆地灼热起来!
紧接着,一股温暖、厚重、充满了生机与悲伤的意志,猛地从“泪滴”中涌出,并非冲向那两尊巨人,而是化作一道无形的波纹,瞬间扫过了整个大厅!
这股意志,来自被净化的深渊之眼,来自地球,来自那片被守护的土地!
奇迹发生了。
那两尊巨人即将发射毁灭光束的动作,猛地一滞。
它们眼中猩红的光芒剧烈地闪烁起来,仿佛内部的程序发生了剧烈的冲突。
那股冰冷的、执行清除指令的意志,与突然被“大地守护之泪”引动的、它们沉睡已久的最底层的、属于“守护”的本源意志,发生了激烈的对抗!
【……检测到……守护印记……】
【……优先级冲突……】
【……分析……源自……生命摇篮……】
巨人的意念变得断断续续,充满了混乱。
它们掌心中汇聚的恐怖能量缓缓散去,眼中的红光也逐渐褪去,重新变回了黯淡。但它们并没有再次陷入沉睡,而是微微低下头,那模糊的面容似乎“看”向了周月白手中的“大地守护之泪”。
紧接着,一段残缺不全的、充满了无尽悲伤的信息流,如同洪流般涌入了周月白的意识。
那是来自远古的记忆碎片!
画面中,是一片辉煌灿烂的星空文明,他们掌握了“摇篮协议”的力量,创造了强大的守护者,守护着无数的生命星球。
然而,灾难降临了。一种无法理解、无法抵挡的“虚空腐化”开始蔓延,它扭曲生命,污染协议,将守护者变为毁灭者。
为了不让最核心的“协议火种”被污染,文明最后的幸存者们启动了“沉默方舟”计划。他们剥离了大部分守护者的攻击模块和活跃意识,将其陷入最深沉的沉睡,只保留最基础的守护和清除程序,以防止方舟被腐化者利用。然后,他们将文明的遗产和希望封存于此,将其放逐到宇宙的边缘,期待着未来能有未被污染的、新的守护者,找到这里,继承一切……
而代价就是,方舟本身,也变成了一个沉默的坟墓,一个冰冷的、排外的遗迹。任何试图强行唤醒它的行为,都会触发它最后的自卫机制——清除!
周月白的到来,惊醒了自卫机制。
但来自地球的、纯净的“守护之泪”,却像一把钥匙,短暂地触碰到了它们被深埋的、最初的守护本能,证明了来访者并非“腐化者”。
信息流结束。
周月白站在原地,久久无法言语,脸上早已布满泪水。
她明白了这弥漫星尘之海的悲伤从何而来。
她明白了这沉默方舟守护的是什么。
那是一个文明最后的悲壮与牺牲。
那两尊巨人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了,它们再次恢复了冰冷雕塑的模样,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但它们不再散发敌意。
大厅的深处,一扇原本隐藏的、由光芒构成的门户,缓缓开启。门后,是一条通往方舟更核心区域的道路。
那里,或许就存放着这个远古文明最后的遗产,关于“摇篮协议”的真相,以及……对抗“虚空腐化”的关键。
周月白擦干眼泪,眼神变得更加坚定。
她看了一眼那两尊重新陷入沉睡的巨人,深深鞠了一躬。
然后,她转过身,义无反顾地走向那扇光门。
她的探索,才刚刚开始。
而“微光计划”的未来,也即将揭开全新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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