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小六子渐渐感到，一丝心神疲惫之时—— 前方的雾气突然变得稀薄，景象再次变幻。
前一瞬还是断壁残垣、死寂迷雾，下一瞬，小六子发现自己已然身处一座巍峨磅礴、仙气缭绕的宏伟大殿之中。
殿顶高悬，雕梁画栋，有星辰轨迹流转其上，散发出浩瀚莫测的道韵。
脚下是温润剔透的灵玉铺就的地板，光可鉴人。
浓郁的、几乎化为实质的天地灵气如同潮汐般涌动，呼吸之间，便觉周身毛孔舒张，修为竟有自行增长的趋势！
这种灵气充沛到极致的舒泰感，真实得无以复加。
“陛下，朝会时辰已到，诸天仙神皆在凌霄宝殿等候。”一个温和恭敬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小六子（此刻他感觉自己就是一位统御诸天、至高无上的仙帝）转头，看见一位身穿仙官服饰、面容模糊却气息渊深的老者正躬身行礼。
他发现自己身着九章法服，头戴十二旒帝冕，周身流淌着无法形容的伟力，举手投足间，似能引动宇宙法则共鸣。
一个念头，便可洞察诸天万界，俯瞰众生轮回。
这种感觉…强大、至尊、掌控一切！仿佛他生来就该如此。
之前关于清河县、西门庆、邪修、逃亡的所有记忆，都变得模糊而遥远。
如同凡尘蝼蚁的不切实际的梦境，此刻的无上权柄与力量，才是真实！
他自然而然地起身，在仙官与神将的簇拥下，步入那更加恢弘壮丽、瑞气千条的凌霄宝殿。
下方，是密密麻麻、气息强弱不等却皆对他无比敬畏的仙神身影，躬身朝拜，口诵帝号，声浪汇聚，震动着整片天穹。
他看到托塔天王、看到二郎真君、甚至看到西方菩萨虚影…万仙来朝，莫敢仰视。
“平身。”他开口，声音平静却蕴含着无上威严，回荡在浩瀚殿宇之中。
这种言出法随、万仙景从的感觉，让人沉醉。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尊荣与权力达到顶峰之时，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尖锐的刺痛，自右眼深处蓦然传来！
这刺痛来得突兀，与周遭一切祥瑞平和的氛围格格不入，如同完美画卷上的一道裂痕。
“嗯？”他微微蹙眉，并未太在意，只以为是修行上的些许涟漪。
他继续接受朝拜，处理“政务”（无非是些星域划分、资源调配之事），享受着这无上的尊荣。
画面流转，退朝之后，他移驾瑶池。仙酿琼浆，珍馐百味，自不必说。
更有无数容貌绝世、气质各异的仙子、神女环绕左右，或轻歌曼舞，或巧笑倩兮，眼波流转间皆是倾慕与讨好。
天宫仙女为其斟酒，广寒仙子为其献舞…极尽妍态，温柔乡是英雄冢，亦能令仙帝沉醉。
他左拥右抱，感受着怀中神女柔软的腰肢与沁人的芬芳，品尝着世间极致的美味与权力。
只觉得仙生圆满，莫过于此。
前世种种艰辛，此生种种挣扎，皆是为了最终抵达这永恒的极乐之境吧？
那右眼的刺痛，似乎又隐隐传来，但很快被更强烈的感官享受与权力快感所淹没，变得微不足道。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百年，也许只是一瞬。
仙帝的生活仿佛没有尽头，日复一日的极致享受，开始让他的感知变得有些…麻木。
他甚至开始有些记不清，自己是如何登上这仙帝之位的，最初的修行之路又是何等模样？
记忆的源头，似乎笼罩着一层无法看透的迷雾。
直到某一日，他在一位新献上的、容貌与孟玉楼有七分相似，却更显仙气的妃子身上肆意征伐时。
那右眼的刺痛再次袭来，这一次，无比剧烈，如同有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眼球，并疯狂搅动！
“啊——！”他惨叫一声，猛地从那妃子身上翻滚下来，捂住了剧痛的右眼。
温香软玉、雕梁画栋的寝宫景象，在这一刹那，如同受到干扰的水面倒影般，剧烈地扭曲、波动起来！
“陛下！您怎么了？”那妃子惊慌失措地想要上前。
“滚开！”他暴怒地吼道，右眼的剧痛几乎让他疯狂。
透过指缝，他惊骇地看到，那妃子绝美的容颜正在扭曲变形。
时而变成孟玉楼哀怨的脸，时而变成孙雪娥痴肥的模样，时而又是李瓶儿枯槁的容颜…
周围华丽的宫殿墙壁上，开始浮现出原本被隐藏的、冰冷古老的玉石纹路，仙气变得稀薄，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的腐朽雾气开始渗透进来…
“不对！这一切都不对！”他抱着剧痛无比、仿佛要自主裂开的右眼，发出一声困兽般的嘶吼。
那被压抑、被模糊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冲击着他的脑海——清河县！西门庆！小六子！逃亡！青丘岭！白雾回廊！
“我不是仙帝！我是刘辉！！”他终于想起来了！这极致的美好，这无上的权力，这永恒的享受，全都是假的！
是一个无比逼真、直击人心最深处渴望的恐怖幻阵！
就在他识破幻象的这一刻，整个“仙界”开始疯狂反扑！试图将他重新拉回沉沦！
周围的仙子妃子、仙官神将，面容瞬间变得狰狞无比，身体扭曲膨胀。
化为无数由浓郁白雾和负面能量构成的恐怖魔影，发出尖锐的厉啸，铺天盖地地向他扑来！
要将他撕碎，或者同化在这永恒的幻梦之中！
凌霄宝殿崩塌，瑶池仙境腐朽，眼前的一切都在迅速褪去华丽的伪装。
显露出其后冰冷、死寂、布满残破禁制符文的白雾回廊本质！
“吼——！”小六子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他知道，若非“凶瞳”最后那一下几乎要自我毁灭般的剧痛警示。
他必将彻底迷失，直至神魂被这幻阵同化、吞噬！
此刻，他右眼的疼痛达到了顶峰，那混沌漩涡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
一股冰冷、暴戾、吞噬一切的欲望不仅针对外部魔影，甚至开始反噬自身！
它既是破局的钥匙，也是毁灭的源头！
“你想吞了我？那就看看谁吞谁！”小六子眼中闪过疯狂之色，不再去压制“凶瞳”。
反而主动运转起《混沌噬源经》中那残缺的“饕餮之口”观想图！
他以自身意志为引，引导着“凶瞳”那失控的吞噬之力，轰向周围扑来的魔影以及这幻阵的核心！
滋啦——！
一种仿佛布帛被强行撕裂、又仿佛无数灵魂在尖啸的声音响起！
那扑到近前的魔影，如同遇到烈阳的冰雪般消融，被“凶瞳”贪婪地吞噬！
整个幻阵空间开始剧烈震荡，扭曲，破碎！
轰！
最终，所有的幻象，如同被打碎的琉璃般彻底崩散！
小六子“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剧烈摇晃，单膝跪倒在地。
右眼血流如注，视线一片模糊，神魂如同被撕裂般剧痛。
但他终于摆脱了那可怕的幻境，回归到了真实的、弥漫着稀薄雾气的残破回廊之中。
他大口喘息着，心有余悸。
方才那幻境太过可怕，几乎完美复刻了他潜意识中最深的渴望（权力、美色、力量、长生）。
并且赋予了极致的真实感官体验，让人沉溺其中而不自知。
最后若非“凶瞳”在幻境达到极致时，自发产生剧烈排斥和反噬，他根本不可能自己醒悟过来！
他挣扎着抬头，抹去右眼血迹，模糊的视野逐渐聚焦。
只见前方的雾气变得异常稀薄，一座完全由晶莹剔透、散发着幽幽寒气的万年寒玉构筑的圆形祭坛，静静地矗立在废墟之中。
祭坛上空无一人，唯有中心处，三滴拳头大小、如同液态月光般缓缓流动。
散发着无法形容的宁静与精纯气息的银色液滴，正静静悬浮在一个小巧的玉盏之中。
月华精粹！历经近乎迷失的凶险，它终于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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