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陌只觉天旋地转，五脏六腑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狠狠揉搓，骨头缝都在呻吟。
他撞开的赫然是一处近乎垂直向下的废弃排污副井，井壁湿滑，布满尖锐的铁锈和碎石棱角，狭窄得仅容一人蜷缩通过。
每一次翻滚坠落，都伴随着皮肉被刮开的剧痛。
最后“咚”的一声巨响，他像个破麻袋般重重砸落在不知多深的井底，瞬间被厚厚的尘土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噗……咳咳咳……”林陌吐出满嘴的泥沙和血沫，感觉浑身骨头都快散架了。
就在他撞入岔道的刹那，手中紧握的那枚金属残片骤然爆发出灼热的温度，一股奇异的震动之力透掌而出，竟与井口上方某处脆弱的结构产生了共鸣！
“轰隆隆——！”上方传来沉闷的巨响，紧接着是大量碎石和土块滚落的声音，如同暴雨般砸下，瞬间将他刚刚逃入的井口彻底封死。
浓烈的烟尘弥漫，暂时隔绝了李峰那令人窒息的追杀气息。
“哼，蠢货，算你反应快，没蠢到家。”苏九离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极难察觉的松弛，但语气依旧刻薄，“那破铁片上的残存阵纹，恰好引动了此地的地脉节点，引发了这场小小的塌方。
不然，你现在已经是一滩分不清五官的肉泥了。
本宫可不想给一滩肉泥陪葬，太掉价。”
林陌龇牙咧嘴地试图撑起身体，冷汗涔涔而下，后怕不已。
若非这金属残片的意外之功，以及苏九离那句“能量节点”的提醒让他孤注一掷，他此刻恐怕真已成了李峰手下的亡魂。
“别跟死狗一样趴着了，赶紧给本宫滚起来！”苏九离催促道，语气不耐，“那头蠢猿虽然暂时被堵住，但d级中阶神藏者的破坏力不是你能想象的，他挖开这里只是时间问题。
立刻去江海市的‘鬼市’，那里有你现在最需要的‘养料’，运气好的话，或许还能找到些本宫用得上的东西，修复一下本宫受损的本源。”
江海市？鬼市？林陌对这个名字全然陌生，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苏九离似乎感知到他的疑惑，一道模糊的、仅有大致方向和几个标志性废弃建筑轮廓的简易地图在他脑海中迅速勾勒成型。“就在贫民区与工业废弃区的交界地带，一个藏污纳垢、不见天日的地下黑市。”她冷冷警告道，“鬼市里鱼龙混杂，亡命之徒多如过江之鲫，E级、d级的觉醒者也不在少数，甚至有更强者将其视为狩猎场和资源获取地。
你这点三脚猫的功夫，进去了随时可能被人拆骨扒皮当材料卖掉。
但那里，也确实是你快速变强的唯一机会。
当然，前提是你别把自己先玩死了。”
林陌苦笑一声，他现在还有选择的余地吗？李峰的追杀如悬顶之剑，不尽快提升实力，只有死路一条。
他强忍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迅速检查了一下伤势。
万幸，多是皮肉刮伤和猛烈撞击导致的内腑震荡与淤青，骨头倒是没断。
他从张昊那寒酸得可怜的储物袋里翻找出几件沾满油污、破旧不堪的粗布衣物，迅速换上，又抓起井底带着刺鼻霉味的污泥，胡乱地抹在脸上和头发上，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在垃圾堆里刨食、毫不起眼的落魄拾荒者。
最后，他撕下衣角，草草包扎了几个还在渗血的伤口。
苏九离对他的新造型不置可否，只是淡淡评价：“聊胜于无。至少不像刚才那么扎眼，像只刚从油锅里捞出来的剥皮嫩鸡仔，就差被人撒上孜然了。”
林陌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现在实在没力气跟她斗嘴。他定了定神，按照苏九离指引的模糊方向，凭借着“智慧祝福”带来的超常敏锐感知，强忍着浑身的不适，在迷宫般错综复杂的废弃地下管道和阴暗积水的巷道中艰难穿行。
一路上，他几次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几波零星的搜寻者——那些人气息彪悍，显然是李峰撒出来的网，只是还未完全渗透到这片更为偏僻和深入的地下区域。
约莫一个多时辰后，当林陌几乎要被体内翻腾的气血和伤痛折磨得虚脱时，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混杂着铁锈、腐烂有机物、刺鼻化学废料以及淡淡血腥味的恶臭扑面而来。
苏九离的声音适时在他脑海中响起：“前面那个最大的废弃排污主管口，就是鬼市的入口之一。”
林陌深吸一口气，几乎被那股恶臭熏得晕厥过去，他强行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拨开身前纠缠的藤蔓和垃圾，靠近过去。
只见一个直径足有三四米的巨大圆形水泥排污管道口，半掩在一堆倒塌的建筑垃圾和疯长的杂草之后。
洞口边缘，几个气息凶悍、眼神如饿狼般不善的壮汉，或坐或立，懒洋洋地靠着冰冷的墙壁，但他们警惕的目光却如同探照灯一般，扫视着每一个试图靠近的人。
就在林陌观察的片刻，一个衣衫褴褛的瘦子似乎想从旁边一处不起眼的破洞溜进去，立刻被其中一个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的壮汉发现。
那刀疤壮汉狞笑一声，闪电般一脚将其踹翻在地，另外两人如狼似虎地扑上去，将其拖到暗处便是一顿毫不留情的拳打脚踢，骨头碎裂的“咔嚓”声和凄厉的惨叫，清晰地传到林陌耳中，让他头皮一阵发麻。
“过路费，下品能量晶核两枚，或者等价的物资！概不赊欠，不交就滚！”一个沙哑刺耳、如同破锣般的声音从幽深的洞口内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和蛮横。
林陌心中猛地一沉，他身上总共也就从张昊那里搜刮来的七八枚下品能量晶核，这一下就要去掉两枚，简直是割肉。
但眼下，他别无选择。他低下头，佝偻着身子，从怀里摸出两枚光泽黯淡的能量晶核，快步上前，恭敬地递给那个刀疤脸。
刀疤脸随意地掂了掂晶核的份量，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但还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进去了。
穿过一段约莫百米长、潮湿阴暗的排污管道，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利用天然地下溶洞群改造而成的巨大无比的地下市场，其规模之大，至少相当于三四个标准足球场。
高耸的岩壁上，镶嵌着一些发出幽幽各色光芒的奇异矿石和发光苔藓，勉强照亮了下方光怪陆离的世界。
空气中弥漫着更为浓烈、更为复杂的怪异气味：浓郁的血腥味、刺鼻的药草味、金属冶炼的焦糊味、变异生物的腥膻味，还有一种难以名状的腐败气息，混杂在一起，熏得林陌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欲作呕。
无数简陋粗糙的摊位，如同贫民窟的棚屋般杂乱无章地排列着。
摊位上摆放着各种各样林陌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东西：沾着暗红甚至发黑血迹、不知名变异兽的爪牙、鳞甲和皮毛。
锈迹斑斑、甚至还带着狰狞豁口的残破冷兵器与枪械零件。
闪烁着幽幽绿光或诡异红芒、装在劣质玻璃瓶里的不明液体药剂。
一些奇形怪状、散发着微弱能量波动的矿石、植物根茎和干瘪果实。
更远处，林陌甚至看到一些眼神麻木、形容枯槁的人，无论男女老幼，脖子上都套着冰冷的金属项圈，像牲口一样被粗大的铁链锁在肮脏的笼子里，身上挂着写有价格的木牌，显然是作为奴隶在标价出售。
鼎沸的叫卖声、粗鲁不堪的讨价还价声、受伤者压抑的呻吟声、以及时不时因为争执而爆发的激烈打斗声和兵器碰撞声，交织成一曲混乱、野蛮而又充满原始生命力的地下交响乐。
“欢迎来到‘鬼市’，小鬼。”苏九离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回到故地般的复杂情绪，以及一丝戏谑的兴奋，“这里是弱者的地狱，却是强者的乐园，也是投机者的天堂。
小子，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清楚，这就是你接下来要挣扎求存，并且要从中榨取力量的地方。”
林陌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破烂不堪的衣物，将自己瘦弱的身影尽可能地缩在涌动人群的阴影之中，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无数道目光如同实质的利箭般从四面八方扫过他，有贪婪，有审视，有戏谑，更有毫不掩饰的恶意与冰冷杀机。
他感觉自己像一只误入狼群的孱弱绵羊，每一步都仿佛踩在锋利的刀尖上，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喂，听说了吗？学院初级部那边出了个狠茬子！一个F级的废物，居然把d级神藏‘火焰犬’的张昊给宰了！啧啧，真是匪夷所思！”
“真的假的？F级干掉d级？你他娘的在吹牛吧！那张昊虽然是个二世祖，但d级神藏也不是泥捏的！”
“千真万确！消息都传遍了！张昊那几个跟班亲眼所见的，吓得屁滚尿流！现在李峰，就是那个d级中阶‘狂化战猿’李峰，已经放出话来了，悬赏那小子的项上人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听说赏金不低呢，一部中品战技拓本，外加五十枚下品能量晶核！”
“嘶……这年头，F级都这么猛了吗？那小子叫什么来着？好像姓林……”
几句断断续续、压低了声音的议论，如同惊雷般清晰地传入林陌耳中，让他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头埋得更低，脚步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事情竟然这么快就传到了这种三教九流汇聚的地下鬼市！
李峰的悬赏，无疑是将他推向了风口浪尖，让他在这鬼市中的处境愈发危险。
“别被这些表面的垃圾货色，还有那些苍蝇的嗡嗡声迷惑了你的眼睛和判断。”苏九离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与期待，“本宫需要的是蕴含‘精纯本源’的材料，哪怕只有一丝，也能助你快速淬炼体魄，凝聚那可怜的雷电之力，甚至让你那刚冒头的小火苗壮大几分。
注意那些不起眼的、被驳杂能量污染掩盖了本质的、或者形态怪异的兽骨、矿石、乃至残破的古物。有些好东西，蒙尘了，反而无人识货，那才是我们捡漏的机会。”她顿了顿，声音中带上了一丝诱惑：“当然，这些‘本源’之力，对本宫残魂的恢复，也大有裨益。你强了，本宫才能更快恢复，才能给你更多的好处，明白吗，小家伙？”
林陌心中了然，苏九离这是在给自己画饼，同时也是在给他指明方向。
他现在最缺的就是实力，而这鬼市，既是绝地，也可能藏着一线生机。
就在这时，不远处一个围满了人的摊位前猛然爆发了激烈的冲突。
一个身材瘦弱、面色蜡黄的觉醒者似乎因为质疑一件物品的真伪，与摊主发生了口角。
那摊主是个满脸横肉、凶神恶煞的壮汉，二话不说，眼中凶光一闪，直接从摊位下摸出一把锈迹斑斑的开山刀，招呼着旁边两个同样膀大腰圆、气息彪悍的打手，便将那瘦弱觉醒者死死按在泥泞的地上，拳脚如雨点般落下。
“咔嚓”的骨骼碎裂声和凄厉绝望的惨叫清晰可闻，鲜血瞬间染红了地面。
周围的人群不仅无人阻止，反而发出一阵幸灾乐祸的哄笑和冷漠的注视，甚至有人开始对那摊主叫好，仿佛在欣赏一场血腥的角斗。
林陌瞳孔骤然一缩，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这就是鬼市的法则吗？弱肉强食，毫无道理可讲！他此刻的实力，若是遇上这种不测，下场恐怕比那人好不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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