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校的黎明，是被刺耳的金属敲击声撕裂的。不是哨声，而是有人用刺刀鞘狠狠砸在营房的铁门上，发出的尖锐爆响，足以让最深沉睡眠中的人惊得心脏骤停。
“滚起来！猪猡们！三十秒！操场集合！” 一个沙哑、冰冷、不带任何人类情感的声音在门外咆哮。
巴颂教官。
陆小龙和同班的新兵们如同被电击般弹起，手忙脚乱地套上作训服，抓起步枪，疯了一般冲出营房。外面天色灰蒙，寒气刺骨。巴颂教官像一尊冰冷的铁雕般立在操场中央，手里拎着一根黝黑发亮的短教鞭，眼神比清晨的空气还要冷冽。
他根本不等所有人站定，直接开始掐秒表。“超时三秒！全体都有！俯卧撑，一百个！开始！”
没有理由，没有解释，惩罚突如其来，如同当头一棒。新兵们甚至来不及喘匀气，就不得不趴倒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开始疯狂起伏。
巴颂教官踱着步，教鞭在他手心轻轻敲打，发出令人心悸的“啪啪”声。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扫过每一个挣扎的身影。
“臀部下去！腰挺直！你们是在模仿蛆虫蠕动吗？！”
“速度！没吃饭吗？昨晚的屎都白吃了？！”
教鞭毫不留情地抽在一个动作稍有迟缓的新兵背上，发出清脆的皮肉撞击声。那新兵痛得闷哼一声，却不敢有丝毫停顿，咬着牙拼命加速。
陆小龙咬紧牙关，手臂的酸痛和地面的冰冷不断侵袭着他的神经，但他以强大的意志力控制着节奏，每一个动作都极力做到标准，汗水很快从额头滴落，在尘土中砸出小小的湿痕。
一百个俯卧撑做完，大部分人已经手臂发抖，气喘如牛。
“起立！” 巴颂教官的声音没有丝毫波动，“目标，综合障碍场！武装越野，五公里！最后两名，没有早饭！出发！”
根本没有休息，新一轮的压榨接踵而至。背上沉重的装备，队伍再次开始痛苦的奔跑。巴颂教官骑着那辆破摩托车，不紧不慢地跟在旁边，冰冷的呵斥如同鞭子般抽打着每个人：
“摆臂！你的手是装饰品吗？！”
“呼吸！用你的肺，不是用你的屁眼！”
“加速！蜗牛都比你爬得快！”
综合障碍场比预备营的复杂何止数倍。高耸的攀岩壁更加光滑，难以借力；深坑泥潭散发着恶臭，泥浆粘稠得如同胶水；模拟废墟的断墙更高，摇摇欲坠；低桩铁丝网下的泥土布满尖锐碎石，网上的倒刺寒光闪闪。
巴颂教官站在场地边，双手抱胸，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计时开始。失败一次，加罚一趟。”
新兵们硬着头皮冲了上去。惨状立刻发生。有人从攀岩壁上滑落，摔得七荤八素；有人在泥潭中挣扎，呛了满口污水，几乎窒息；更多人通过铁丝网时，被倒刺划破衣服和皮肉，鲜血混着泥浆，惨不忍睹。
陆小龙深吸一口气，目光锐利。他观察着前面人的失误，快速分析着每个障碍的通过要点。轮到攀岩壁时，他利用指尖和脚尖的微小凸起，身体紧贴岩面，如同壁虎般快速上攀，翻越时降低重心，险险躲过上方模拟的“火力点”（高压水枪）。跳入泥潭，他毫不犹豫，屏住呼吸，用狗刨式奋力前冲，虽然狼狈，但速度不慢。通过铁丝网时，他几乎是将自己“扔”进去，利用腰腹和肩膀的力量快速扭动翻滚，尽量减少身体与地面的接触面积和停留时间，即便如此，手臂和后背依然添了几道火辣辣的伤口。
他几乎是第一批通过所有障碍的人，虽然浑身湿透，沾满泥污，喘着粗气，但眼神却异常明亮。这种极限挑战，反而激发了他骨子里的凶悍和求生本能。
巴颂教官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半秒，依旧冰冷，看不出丝毫赞许。
最后两名士兵连滚带爬地到达终点，已经几乎虚脱。巴颂教官在本子上记下他们的名字，冷冷道：“一边站着去。看着别人吃。”
上午是射击训练。靶场规模更大，靶位更多，靶子的种类也更复杂，除了固定胸环靶，还有移动靶、隐显靶甚至人形靶。
“验枪！” 巴颂教官命令。新兵们连忙按照规程检查武器。
“第一组！卧姿！一百米胸环靶！十发子弹！准备！”
陆小龙迅速卧倒，据枪，调整呼吸。熟悉的冰冷触感传来，让他心神稍定。
“射击！”
砰！砰！砰！…
枪声响起。陆小龙稳住心神，瞄准，击发，节奏稳定。报靶员旗语显示：9环，10环，10环，9环… 成绩相当不错。
然而，巴颂教官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毫无征兆地，一脚狠狠踩在他的后腰上！
“呃！” 陆小龙猝不及防，肺里的空气被猛地挤压出去，胸口一阵剧痛，脸差点砸在枪托上。
“谁让你用这么舒服的姿势了？！” 巴颂教官的咆哮在他头顶炸响，“战场上是让你来享受的吗？！起来！跪姿！无依托！”
陆小龙强忍着疼痛和骤然涌上的怒火，挣扎着爬起来，改用跪姿射击。无依托射击难度大增，枪身晃动难以控制。
“肩膀顶死！你是没骨头吗？！”
“呼吸！憋住那口气！你想把子弹打到天上去吗？！”
教鞭“啪”地一声抽在他右肩三角肌上，钻心的疼，让他手臂一抖，这一枪毫无疑问打飞了。
屈辱和愤怒如同火焰般灼烧着陆小龙的神经。但他死死咬住牙关，将这股火气强行压下去，转化为更极致的专注。他调整姿势，忽略肩膀的疼痛，死死盯住准星和目标。
砰！砰！…
后续几枪，虽然环数不高，但都稳稳上靶。
巴颂教官不再打他，却也没有任何肯定，只是冰冷地丢下一句：“废物！下一组！”
下午的格斗基础训练更是噩梦。不是在柔软的沙坑，而是在坚硬的水泥地上。
“格斗，不是请客吃饭！是要用最快、最狠的方式，让敌人失去行动能力甚至死亡！” 巴颂教官的声音在空旷的场地上回荡，“今天学习关节技和要害攻击。配对练习！”
他随意指配了对练组合。陆小龙的对手是那个掸族壮汉。
巴颂教官演示了几个动作：锁喉、反关节擒拿、击打肋下、踹击膝窝。动作简洁、凶狠、致命。演示时，他用来当靶子的老兵配合着发出痛苦的闷哼，声音真实得让人头皮发麻。
“开始！”
命令一下，掸族壮汉仗着力气大，低吼一声就扑了上来，想抱住陆小龙的腰。陆小龙下意识地侧身闪避，同时用手臂格挡。动作有些僵硬，更像是预备营学的护身技巧。
“停！” 巴颂教官的冷喝声响起。
他大步走过来，教鞭指向陆小龙：“你！刚才是什么动作？娘们似的推搡吗？敌人会因为你推他一下就倒下吗？！”
陆小龙抿着嘴，没有回答。
“反击！用我刚才教的！对准他的喉咙！他的关节！他的要害！用力！” 巴颂教官的咆哮几乎震破耳膜。
“可是…” 陆小龙下意识地想说什么，对练毕竟不是真敌人…
“没有可是！” 教鞭带着风声，狠狠抽在陆小龙的大腿外侧！
剧烈的疼痛让他差点跪下去！
“在战场上，一瞬间的犹豫，死的就是你！” 巴颂教官的脸逼近他，那双死水般的眼睛里，第一次迸发出一种近乎残酷的厉芒，“把你脑子里那些无用的仁慈和犹豫给我扔掉！在这里，要么你打趴他，要么我打趴你！再来！”
剧烈的疼痛和极致的羞辱感，像一桶冰水混合着汽油，浇在陆小龙心头那团名为仇恨的火焰上，非但没有熄灭它，反而轰地一声爆燃起来！
他的眼神瞬间变了。那丝残存的人性和迟疑被彻底烧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近乎野兽般的凶光。他不再将眼前的壮汉视为同伴，而是幻化成了吴登手下那些狰狞的面孔！
当壮汉再次扑来时，陆小龙动了！他没有再格挡，而是猛地一个下潜滑步，避开扑击的同时，右手成刀，以惊人的速度和力量，狠狠劈向壮汉的颈侧动脉！
“咳！” 壮汉完全没料到刚才还有些束手束脚的陆小龙突然变得如此凶狠，遭受重击，眼前一黑，闷哼着向一旁踉跄跌倒。
陆小龙毫不停顿，如同捕猎的恶狼，追击而上，左脚一个凶狠的扫踢，精准地踹在壮汉的支撑腿膝窝！
“啊！” 壮汉惨叫一声，彻底失去平衡，重重摔在水泥地上，抱着腿痛苦地蜷缩起来。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狠辣、高效，完全不像训练，更像是生死搏杀！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其他对练的人都停了下来，震惊地看着这边。
陆小龙喘着粗气，站在倒地的壮汉身边，眼神中的凶厉缓缓褪去，但那股冰冷的气息却残留了下来。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同伴，又看向巴颂教官。
巴颂教官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他走到倒地的壮汉身边，用脚踢了踢他：“废物！这就起不来了？滚到一边去！” 然后，他目光转向陆小龙，冷冷地看了他几秒钟，那眼神复杂难明，似乎有极淡的一丝认可，但更多的，依旧是那种深不见底的冰冷和严厉。
“勉强像个样子。” 他最终只吐出这四个字，然后转向所有人，“看到了吗？这才是格斗！不是过家家！继续训练！”
晚霞如血，映照着训练场上筋疲力尽、伤痕累累的新兵们。第一天的正式训练，巴颂教官就用最残酷的方式，给他们来了一个彻彻底底的下马威。体罚、羞辱、极限压榨… 无所不用其极。
陆小龙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默默走回营房。大腿上被教鞭抽中的地方已经肿起一道高高的紫痕，火辣辣地疼。这疼痛，和身上其他训练造成的伤痛混合在一起，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神在疲惫深处，却燃起一簇更加幽暗、更加坚定的火焰。
巴颂教官是铁血无情，是严酷近妖。但他那种彻底撕碎温情伪装、将战争最赤裸裸的残酷法则强行灌输的方式，恰恰与陆小龙内心深处那被仇恨填满的黑暗角落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共鸣。
他要活下去，要复仇，就需要变成最强的武器。而巴颂，似乎正是那个能将他这把刀，淬炼得最锋利、最无情的铁锤。
疼痛和屈辱，成了最好的燃料。陆小龙握紧了拳头。明天，只会更残酷。而他，必须变得比残酷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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