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行仓库……”
李默的嘴里，无意识地，吐出了这四个字。
他的声音，很轻，几不可闻。
但在这死寂的防空洞里，却显得，异常清晰。
“四行仓库？”猴子愣了一下，“默爷，那是什么地方？我们现在，应该想办法，往西边，跟上大部队啊！”
“跟不上了。”李默摇了摇头，失血让他感觉有些眩晕，但他还是强撑着，分析道，“大部队西撤，鬼子肯定会把所有的兵力，都压在西边的防线上，进行围追堵截。”
“我们现在，往西走，才是真正的死路一条。每走一步，都会撞上鬼子的主力。”
钱虎也反应了过来，他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默爷的意思是，我们……只能往东走？回上海市区？”
这，简直是反其道而行之！
所有人都知道，上海市区，现在就是龙潭虎穴！
那里，是日军的大本营！
回去，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不，不是回市区。”李默的眼神，重新恢复了一丝清明，“是去苏州河北岸。如果我没记错，那里，应该还有我们的部队，在坚守。”
“四行仓库，是第88师的师部所在地。大部队撤退，为了掩人耳目，一定会留下一支部队，作为疑兵，来吸引鬼子的注意力。”
“而这支部队，最好的选择，就是坚守在租界对岸的四行仓库。这样，既可以借助租界的地理位置，让鬼子不敢动用重炮和飞机，又能向全世界，表明我们抗战到底的决心。”
李默的这番话，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他们想不通，默爷为什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甚至，连88师的师部位置，和上峰的战略意图，都分析得头头是道。
这，已经超出了一个普通士兵，应该有的认知范围。
但，出于对李默的绝对信任，他们没有一个人，提出质疑。
“好！默爷，您说去哪，我们就去哪！”钱虎一拳砸在手心，“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们兄弟，也陪您一起闯！”
“对！我们跟您走！”其他的队员们，也纷纷附和。
李默看着他们，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点了点头，用手，撑着墙壁，挣扎着站了起来。
“猴子，把地图拿来。”
猴子连忙，将地图铺在了地上。
李默的视线，在地图上，快速地扫过。
他的手指，最终，点在了连接他们现在所在位置，和苏州河北岸的，一片错综复杂的工业区上。
“我们，从这里走。”
“这里，是日军的军火生产和维修区，鱼龙混杂，防守，反而相对松懈。而且，这里的下水道系统，是整个上海，最复杂的。”
“只要我们能钻进去，就有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苏州河边。”
“好！就这么办！”
众人立刻开始行动。
猴子撕下自己的衣服，简单地，为李默，重新包扎了一下伤口。
虽然还是在渗血，但至少，暂时止住了。
钱虎，则将李默那支心爱的98k，背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知道，默爷现在这个状态，已经没法，再使用这把沉重的狙击枪了。
“默爷，枪我给您背着。您省点力气。”
李默看了他一眼，没有拒绝。
一行人，互相搀扶着，走出了防空洞，再次，踏上了前途未卜的征途。
……
然而，他们，还是低估了对手的难缠程度。
就在他们，刚刚钻进那片工业区的下水道后不久。
一群穿着特殊制服的日军，就牵着几条嗅觉灵敏的狼狗，出现在了他们之前躲藏的那个防空洞外。
为首的，是一个拄着拐杖，大腿上，缠着厚厚绷带的日本军官。
正是，“犬齿”的队长，井上雄彦！
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那条受伤的腿，让他每走一步，都疼痛难忍。
但，这种肉体上的痛苦，远不及他内心的屈辱和愤怒。
他，帝国的王牌，居然，被一个中国的狙击手，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打伤了！
这，是他一生的耻辱！
他发誓，一定要亲手，抓住那个“幽灵”，然后，将他，碎尸万段！
“井上少佐，他们往这边跑了！”一个手下，指着地上的血迹，说道。
井上雄彦蹲下身，用手，沾了一点地上的血迹，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如同野兽般的凶光。
“他受伤了，而且，伤得很重。”
“他跑不远！”
“给我追！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挖出来！”
“哈伊！”
……
下水道里。
李默的脚步，越来越沉重。
他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失血过多，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他只能靠着强大的意志力，和队员们的搀扶，勉强前行。
“默爷，您怎么样？”猴子焦急地问道。
“我……我没事……”李默的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叫。
他知道，自己，快要撑不住了。
就在这时，他的耳朵，忽然，动了一下。
他那超越常人的听力，即使在重伤之下，依旧，发挥了作用。
他听到了。
听到了，从他们身后，传来的，隐约的……水声和狗叫声！
“不好！”
李默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鬼子……鬼子追上来了！”
“他们有狗！”
什么？
所有人的脸色，都“唰”地一下，白了。
在这狭窄、漆黑的下水道里，被敌人追上，那简直就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快！快走！”钱虎吼道，他一把，将李默，背在了自己的背上，发了疯似的，向前跑去。
其他人，也拼了命地，在齐膝深的污水中，狂奔起来。
身后的狗叫声，和日语的叫骂声，越来越近。
甚至，他们已经能听到，子弹，射入水中，发出的“噗噗”声。
“前面！前面有出口！”跑在最前面的一个队员，惊喜地大叫道。
众人抬头望去，果然，在前方不远处，看到了一个铁梯子，和一个透着光亮的井盖。
希望，就在眼前！
然而，就在他们，冲到梯子下，准备向上爬的时候。
头顶的井盖，忽然，被人，“哐当”一声，从外面，拉开了。
几颗黑乎乎的东西，被扔了下来。
是手雷！
“卧倒！”
李默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吼道。
“轰！轰！”
剧烈的爆炸，在狭窄的下水道里，猛然响起。
巨大的声浪，震得所有人，头晕眼花，耳膜刺痛。
两个跑在最后的队员，直接被气浪，掀翻在地，瞬间，就没了声息。
“老王！二牛！”
钱虎目眦欲裂，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
他想冲回去，却被猴子，死死地拉住。
“虎哥！别冲动！我们出不去了！”
井盖处，几个日军的身影，探出头来，手中的冲锋枪，开始，向下，疯狂地扫射。
“哒哒哒哒！”
子弹，将水面，打得“噗噗”作响。
众人只能，狼狈地，躲在管道的拐角处，连头都不敢抬。
前面，是敌人的火力封锁。
后面，是带着狼狗的追兵。
他们，被堵死了。
彻底地，陷入了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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