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靠近村口，杨汝成的心就沉得越快。
那股浓烈的焦糊味和血腥味，已经浓郁到了令人作呕的地步。空气中漂浮着黑色的灰烬，落在雪地上，留下一片片肮脏的斑点。
往日里熟悉的山路，此刻却变得异常陌生和可怖。
终于，他冲出了最后一片密林，靠山屯的轮廓，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不，那不是靠山屯。
那是一片……废墟。
杨汝成停下了脚步，像一尊被雷电劈中的雕像，死死地定在了原地。
记忆中那个炊烟袅袅、鸡犬相闻的宁静山村，已经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仍在冒着袅袅黑烟的焦土。
村口的木头栅栏，被烧成了焦黑的木炭，歪歪扭扭地倒在地上。那块刻着“靠山屯”三个大字的牌匾，碎成了几块，被随意地丢弃在泥泞之中，上面还沾着已经凝固的黑血。
整个村庄，几乎所有的房屋，都变成了残垣断壁。只剩下几堵熏得漆黑的土墙，还孤零零地立在那里，像是在无声地控诉着什么。
大地，被染成了暗红色。
触目所及，到处都是尸体。
有村民的，也有……穿着土黄色军装的陌生人的。
他们的尸体以各种扭曲的姿态，横七竖八地倒在村口、路边、烧毁的房屋废墟里。
“不……这不是真的……”
杨汝成的嘴唇哆嗦着，发出了梦呓般的声音。他无法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一切。
他迈开已经僵硬的双腿，一步一步，如同踩在刀尖上，缓缓地走进了村子。
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混合着尸体烧焦的味道，扑面而来，让他一阵干呕。
他看到了村口王大爷的尸体。那个平日里最喜欢坐在村口晒太阳、跟孩子们讲故事的老人，此刻胸口上插着一把明晃晃的刺刀，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还在看着村子的方向。
他看到了李家兄弟。那对平日里最喜欢摔跤打闹的壮小伙，此刻背靠着背，倒在血泊之中，手里还紧紧握着已经卷了刃的砍刀。
他看到了赵家嫂子。她倒在自家门口，怀里还紧紧护着她那不满周岁的孩子，母子俩的身上，都有好几个弹孔。
“啊……啊……”
杨汝成的喉咙里，发出了野兽般压抑的嘶吼。他的眼睛，瞬间变得血红。
他开始奔跑，在这片死亡的废墟中，疯狂地奔跑。
他一边跑，一边声嘶力竭地呼喊。
“翠花！！”
“小宝！！”
“娘！！”
回答他的，只有呼啸而过的山风，还有火焰燃烧木头发出的“噼啪”声。
没有一个活人。
整个村子，死一般的寂静。
他冲到了村子中央的打谷场。这里曾经是村里最热闹的地方，村民们在这里晾晒谷物，孩子们在这里追逐嬉戏。
而现在，这里变成了一座修罗场。
几十具尸体，堆积在这里。他认出了张山，那个豪爽的屠户，浑身是血地倒在尸堆最上面，手里还握着那把杀猪刀。
“张山！张山！你他娘的给老子起来！”
杨汝成冲过去，用力地摇晃着张山已经冰冷的身体。
“你不是最能喝酒吗？起来！老子今天打了白狼，请你喝酒！你起来啊！！”
张山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再也没有了声息。
杨汝成跪倒在尸堆旁，双手插进头发里，发出了绝望的哀嚎。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才离开家三天，整个世界就都变了？
这些穿着土黄色军装的人是谁？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
一个念头，像闪电一样击中了他。
家人！我的家人呢！
翠花、小宝、娘，他们一定还活着！一定是的！他们一定躲起来了！
他猛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朝着自己家的方向冲去。
那条他走了二十多年的回家路，此刻却变得如此漫长。
一路上，他看到了更多熟悉的村民的尸体。每一个，都像一把刀子，狠狠地扎在他的心上。
终于，他看到了自己家那棵熟悉的老槐树。
但是，槐树下的那三间青砖瓦房，已经不见了。
只剩下一堆还在冒着黑烟的焦黑废墟。
房梁塌了，墙壁倒了，那个曾经充满了欢声笑语的家，被烧成了一片白地。
“不——！！”
杨汝成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双腿一软，重重地跪倒在了自家院子的废墟前。
他伸出颤抖的双手，像疯了一样，开始刨挖那些还在发烫的瓦砾和焦土。
“翠花！小宝！娘！”
“你们在哪儿啊！回答我啊！”
他的指甲被磨破了，鲜血直流，但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他只有一个念tou，找到他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翠花！你不是说等我回来吗？我回来了啊！”
“小宝！爹回来了！爹给你打兔子回来了！你出来啊！”
“娘……娘……”
他的声音，在空旷死寂的废墟上空回荡，显得那样的凄厉，那样的绝望。
他不停地挖着，不停地呼喊着。
一块烧焦的木炭，一截断裂的房梁，一片破碎的瓦片……
他挖出来的，只有这些冰冷而绝望的东西。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寒风，卷起地上的灰烬，打着旋儿，吹过这片死亡之地。
杨汝成跪在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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