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梅同志！住手！队长说了！要活的！”
虎子那一声如同炸雷般的嘶吼，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那个名叫红梅的年轻姑娘眼中熊熊燃烧的复仇火焰。
她那双死死握着匕首的手，在距离小野次郎的咽喉只有不到半寸的地方，猛然停住。她抬起那张沾满了泪痕和血污的俏丽脸庞，看着眼前这个，同样是浑身散发着骇人杀气的彪形大汉，那双本已充满了决绝和死志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深深的困惑。
“你……你们……”
“别废话了！”王二根本不给她任何反应的机会，他将那个早已被吓破了胆、还在徒劳挣扎的小野次郎，如同拎一只小鸡般，从地上提了起来，用那只蒲扇般的大手，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嘴！然后，他对着同样有些发懵的虎子，低声咆哮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把人带上！撤！”
“是！”
虎子如梦初醒，他也不再跟那个还在发愣的姑娘解释，一把就将她从地上扛了起来，如同扛一袋麻袋般，甩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紧跟在王二的身后，迅速地，消失在了那片，如同巨兽之口般的，漆黑的巷子深处。
……
当铺的二楼，那间同样是终年不见天日的杂物房里。
张立业，这个平日里以和气生财的面目示人的地下交通站站长，正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老虎，焦躁地，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怎么样了？怎么样了？”他时不时地，就凑到那扇只开了一道缝隙的窗户前，探头，往楼下那片，早已恢复了死寂的巷子里望上一眼，嘴里，还念念有词，“这都快一炷香的功夫了，怎么还没动静？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张掌柜，您就别晃悠了，晃得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
在他身后，一个同样是穿着破烂棉袄，但身上，却散发着一股，与这间屋子，格格不-入的沉稳气息的老兵——孙大海，缓缓地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被风干了的牛皮在摩擦。
他，就那么，静静地，抱着那杆，同样被用黑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老套筒，靠在墙角，像一块没有任何生命气息的岩石。但那双，始终半睁半闭的浑浊老眼里，却时不时地，会闪过一丝，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精光。
“我……我这不是心里不踏实吗？”张立业搓着手，一脸的忧色，“这小野，虽然是个色鬼，但也是个正儿八经的日本军官！王二和虎子他们，虽然勇猛，但毕竟，年轻气盛。万一要是……要是失了手……”
“放心吧。”孙大海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充满了，对自己的同志，最绝对的信任，“我们队长，看人的眼光，比他手里的枪，还准。”
“他们，不会失手。”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
“吱呀——”
楼下，那扇通往后院的暗门，被从外面，轻轻地，推开了。
紧接着，一阵，压抑的、充满了混乱的脚步声，和，一个女人，同样压抑的、充满了挣扎和愤怒的呜咽声，传了上来。
“来了！”张立业的精神，瞬间一振！他连忙，熄灭了屋子里的油灯，将整个房间，都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很快，王二和虎子，便一前一后，押着两个，同样是被堵住了嘴，还在徒劳挣扎的“俘虏”，摸了上来。
“都……都解决了？”张立业压低了声音，紧张地问道。
“解决了。”王二将那个，还在不断扭动的“肉票”——小野次郎，如同扔一袋垃圾般，狠狠地，扔在了地上，然后，才瓮声瓮气地回答道，“不过……中间，出了点，小小的意外。”
他指了指那个，被虎子，同样是毫不客气地，扔在地上的年轻姑娘。
“张掌柜，这位‘好汉’，是你的人？”
“红梅同志？！”张立业看着那个，虽然被五花八绑，但眼神，却依旧如同喷火般倔强的姑娘，失声喊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哼！”那个名叫红梅的姑娘，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充满了不屑的冷哼，将头，扭到了一旁。
“行了，有什么话，等回去了，再说。”一直沉默不语的孙大海，站了起来，他那如同磐石般沉稳的声音，瞬间，就压下了所有的混乱和惊疑。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他看了一眼窗外那，已经开始泛起一丝鱼肚白的夜空，“王二，虎子，把人带上。张掌柜，麻烦您，在前面，带路。”
“好！好！”张立业也知道，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他连忙点了点头，第一个，就朝着楼下那条，早已准备好了的密道，走了过去。
……
半个时辰后，在抚松县城，一处，比“悦来茶馆”还要更加偏僻、也更加不起眼的，废弃的酿酒作坊的地下酒窖里。
“都他娘的给老子老实点！”
王二一脚，将那个，还在不断挣扎的小野次郎，踹翻在地，然后，才撕下了他嘴里那块，早已被口水和血水浸透了的破布。
“咳……咳咳……”小野次郎剧烈地咳嗽起来，他那张本就因为纵欲过度而显得有些苍白的脸上，此刻，更是写满了，极致的恐惧和不敢相信。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他看着眼前这几个，虽然穿着破烂，但眼神，却都如同饿狼般凶狠的汉子，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颤抖，“你们……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大日本帝国陆军中尉！你们……你们要是敢动我一根汗毛，山田大佐阁下，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
“是吗？”
一个冰冷的、沙哑的、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声音，突然，从他身后的黑暗中，响了起来。
小野次郎，猛地回头！
他看到，一个，同样是穿着破烂的棉袄，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刀疤，但眼神，却如同两把出鞘的利刃般，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的男人，正缓缓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在他的手中，还把玩着一把，小小的，却又在昏暗的油灯下，反射着致命寒芒的，刀。
“你……你……”小野次郎的瞳孔，猛地一缩！他，虽然从未见过眼前这个男人。但是，从对方身上，那股，如同实质般的，骇人的杀气中，他，瞬间，就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你……你就是……‘杨疯子’？！”
杨汝成没有回答他。
他只是，缓缓地，蹲下身，用那把，锋利的剥皮小刀，在那张，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的脸上，轻轻地，拍了拍。
“我，不喜欢，跟人，说废话。”他的声音，轻得，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散，“我，只问你三个问题。”
“第一，”他缓缓地开口，“钥匙，在哪里？”
“什……什么钥匙？”小野次郎的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着颤。
“噗嗤！”
杨汝成，没有再问。
他手中的小刀，一闪！
小野次郎的左手小指，便应声而断！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杀猪般的惨嚎，瞬间，就响彻了整个，封闭的，地下酒窖！
“我，再问你一遍。”杨汝成的声音，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平静，“钥匙，在哪里？”
“在……在我……我贴身的口袋里！！”小野次郎，彻底崩溃了！他，再也顾不上什么，帝国军人的荣耀了！他，只想，活下去！
杨汝成，对着身旁的赵小山，使了个眼色。
赵小山立刻上前，从那个，早已被冷汗和尿骚味浸透了的日本军官的怀里，摸出了一个，沉甸甸的、用黄铜打造的钥匙串。
“第二个问题，”杨汝成看着他，继续问道，“明天，采石场的换防口令，是什么？”
“是……是‘富士山’！回令，是‘樱花’！！”
“很好。”杨汝成满意地点了点头，“最后一个问题。”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残忍的寒芒。
“你，想怎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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