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市的夜,像一杯被过量糖浆和霓虹灯污染了的特调咖啡,甜腻、喧嚣,却又透着一股冰冷的疏离感。湿热的空气黏在皮肤上,挥之不去,比不夜城夏末的闷热更多了几分海腥和拥挤人潮的味道。
我靠在宾馆房间冰凉的窗玻璃上,看着楼下那条依旧车水马龙、招牌林立的小街。各色灯牌的光晕在潮湿的空气中晕染开,将行色匆匆的路人染成模糊的色块。这家位于油麻地的旧式宾馆,隔音效果约等于无,楼下大排档的炒菜声、汽车的喇叭声、还有不知哪里传来的粤语电视对白,混杂成一片嗡嗡的背景噪音,顽强地穿透玻璃,钻进耳朵。
“铭哥,这地方……真有味儿。”猴子四仰八叉地瘫在另一张床上,“跟我爸当年跑船来时描述的差不多,乱糟糟,闹哄哄,但……嘿,带劲!”
我没接话,目光从窗外收回,拿起手机拨打了二叔的电话。
听筒里的嘟声只响了两下就被接起,快得像是电话那头的人正握着手机等着。
“二叔。”我开口,声音因为刻意压低,显得有些干涩,“我和猴子到了,在弥敦道的富都宾馆住下了。”
“安全吗?”二叔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依旧低沉平稳,但背景音极其安静。
“暂时安全。就在弥敦道382号附近。”我顿了顿,补充道,“就是晚上估计睡不好,够吵。不过也好,吵点,有点什么动静反而容易掩盖。”
“嗯。”二叔应了一声,算是认可这种大隐于市的选择。
“孙小龙有点发现。”我看了一眼正竖起耳朵听的猴子,继续道,“我之前让他把所有的老旧信筒位置,都给我标出来。结果搜索出来一片区域的老唐楼,那里还保留着那种最老式的、铁皮锈迹斑斑的老信箱。”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这个推测。“继续。”
“猴子这家伙,脑洞清奇,他琢磨着,老旧信筒会不会不是指信筒,而是老旧的信箱。”我语速加快了些,“猴子觉得,那种地方,才配得上‘老旧信筒’这几个字。老旧信筒的范围太大,港市街上的信筒太多了,但如果指的是标志性的老唐楼门前的老信箱,范围就小多了。”
我说完,房间里只剩下窗外传来的模糊市声和电话里二叔极轻微的呼吸声。
过了几秒钟,二叔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审慎:“这个思路……有可取之处。但港市的老唐楼也不少,不能盲目去碰。我需要一点时间核实这个信息。”
“核实?”我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嗯。”二叔的回答简短有力,“我需要确认大哥大嫂当年在港市的活动轨迹,是否与有老唐楼的区域有过交集,尤其是与保留这种老信箱的特定楼宇。有些档案记录,需要特殊渠道调取核对。你们俩,”
他的语气陡然加重,:“哪里都不要去,就待在宾馆等我电话。”
我仿佛能透过电话,看到二叔此刻锐利如鹰的眼神。这种时候,他的国际刑警身份所带来的作用,显得至关重要。
“明白。”我沉声应道,“我们等你消息。”
“保持警惕。”二叔最后叮嘱了一句,便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嘟…嘟…嘟…
忙音响起,我放下手机,缓缓吐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气。和二叔通话,就像进行一场高强度的脑力负重训练,每一秒都需要集中精神。
“咋样咋样?铭哥!徐二叔夸我了吗?是不是觉得我这脑子简直就是为侦探而生的?”孙小龙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来,脸上写满了“快夸我”三个大字,眼睛亮得堪比窗外的霓虹灯。
我瞥了他一眼,走到床边坐下,拿起一瓶矿泉水拧开,灌了一大口,才慢悠悠地道:“二叔说,你这思路……还算有点灵性,值得观察。”
“就只是有点灵性?值得观’?”猴子顿时垮下脸,像只被抢了香蕉的猴子,“我可是翻墙爬梯子,差点被当成黑客给404了才筛出这些信息的!”
“行了,知道你小子立功了。”我没好气地打断他的表演,“但二叔说得对,港市这地方水太深,不比我们不夜城。没有确凿情报之前,乱跑就是送人头。接下来,咱俩就在这里蹲着吧。”
我环视了一下这个不足十五平米的房间,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和霉味混合的气息。
猴子也跟着我的目光扫了一圈,哀嚎一声又瘫回床上:“不是吧铭哥……这条件,比我网吧的包间还艰苦。”
我没有心思接猴子的话,躺倒在床上,闭上眼,大脑却不受控制地开始运转,像一台精密而冷静的机器,试图将“老旧信筒”、“老唐楼”这些碎片信息,在脑海中拼凑成一幅可能的地图。
二叔需要核实的信息到底是什么?父母当年在港市,究竟留下了什么?那个需要堂妹徐瑶生日才能打开的信息,里面会是直指丞相核心的秘密,还是另一个更加危险的陷阱?
等待,变成了最磨人的煎熬。
在这座光怪陆离的陌生城市里,我和猴子像两颗被投入巨大迷宫的石子,窗外的霓虹,依旧闪烁不休,像无数双窥探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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