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将尽,王三已卧床旬日。颈间痕记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愈发狰狞:原先只是一道环痕,如今却向四周蔓延,生出无数细密纹路,如龟背裂璺,又似网罗缠身。
最可怕的是,每至子夜,那痕记便自行收缩,勒得王三呼吸困难,必须双手抠挖颈项方能喘气。几日下来,脖颈已是血肉模糊。
怀景元闻报,亲来探视。一见王三模样,不由倒吸凉气——那颈上痕记竟似活物般微微搏动,周遭皮肉溃烂流脓,散发出阵阵腥臭。
“这...这是瘰疬之症?”景元疑道。他曾在军中见过类似病症,但如此诡异的却是头回见。
“小人...不知...”王三气息微弱,每说一字都似受刑,“只求...将军...允小人...回乡...”
景元皱眉沉吟。他虽不信怪力乱神,但王三症状实在蹊跷。犹豫片刻,他道:“我已请得太医局李太医,不日便来为你诊治。你且宽心养病。”
王三眼中闪过一线希望,勉强点头。
李太医三日后方到。这位太医年约五旬,面容清癯,是太医局中有名的外科圣手。他为王三仔细检查后,面色愈发凝重。
“此症确实古怪。”李太医捻须沉吟,“看似金疮,却又非外力所伤;似毒非毒,似疡非疡。”
“可能医治?”景元问。
“姑且一试。”李太医从药箱中取出一套银针,“需刺破患处,放出恶血,再看情形。”
王三虚弱点头。
李太医取最细一枚银针,在烛火上烤过,小心刺入痕记。针尖才入皮肉,忽见一股青黑色汁液喷射而出,溅得帐幔上点点污渍。
满室顿时弥漫开一股浓烈腥气,似鱼非鱼,似血非血,闻之欲呕。
李太医大惊,连退数步:“这...这是...”
话音未落,王三忽然惨叫起来,双手掐住自己脖颈,在床上翻滚挣扎。那针孔处不断涌出青黑汁液,越来越多,越来越急,竟似泉涌。
景元骇然,命人按住王三。四五个壮汉上前,才将他制住。
李太医定睛看去,只见那涌出的汁液中竟夹杂着细碎鳞片和软组织,更有点点绿光闪烁,似是活物。
“快取石灰来!”李太医急呼,“此液有毒!”
下人慌忙取来石灰撒在汁液上,顿时发出滋滋声响,冒起股股白烟,腥臭更甚。
待汁液流尽,王三已昏死过去。颈间痕记稍稍平复,却仍深陷肉中。
李太医洗净双手,对景元低声道:“将军,此症非比寻常,非药石能医。老夫行医三十载,未尝见此异状。”
景元面色阴沉:“太医的意思是...”
“怕是...”李太医欲言又止,最终摇头,“还是早做准备为好。”
送走太医,景元独坐厅中,心中首次泛起不安。他想起王三请辞时说的话,又联想市井流言,不禁打了个寒噤。
是夜,怀府无人安眠。王三房中不时传来呻吟之声,更有一种奇怪的刮擦声,似是指甲划过木板,持续不断。
翌日清晨,小厮送饭时发现王三房门前洒落的石灰上,满是奇怪的印记,似爪非爪,似蹼非蹼,从房门一路延伸至院中井边。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井台边缘沾着黏液,青黑色,与昨日王三颈中流出的一般无二。
消息传开,怀府上下人心惶惶。有下人窃窃私语,说昨夜见井中有绿光闪烁,又闻婴儿啼哭。
景元闻报大怒,下令严禁谣言,违者杖责。然而就连他自已,经过那口井时也不禁加快脚步。
王三自那日治疗后,病情稍缓,虽仍虚弱,已能进些流食。但颈间痕记并未消失,反而更加诡异:在特定光线下,竟隐隐显出鳞甲状纹路。
二月二,龙抬头。临安城中有庙会,怀府众人多半告假出游。王三独卧房中,忽听窗外有人低唤:“王师傅...王师傅...”
声音陌生,却又莫名熟悉。
王强撑起身,推窗望去。只见院中立着一个黑影,披着斗篷,面目不清。
“你是...”
黑影抬头,月光照出一张青灰色的脸,双目突出,唇瓣开合:“血债...血偿...”
王三骇极,猛地关窗,心跳如鼓。再推开窗看时,院中已空无一人,唯有地上留着一滩黏液,腥臭扑鼻。
自此,王三精神日渐恍惚,常对着空气自言自语,时哭时笑。颈间痕记时缩时胀,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其中蠕动。
景元无奈,只得加派人手看护,又将王三移至偏院,远离水井。
然而搬迁那日,众人抬床经过院中时,忽听井中传来哗啦水声,似有什么巨大物体跃出水面。
紧接着,一股腥风刮过,吹得人睁不开眼。
风过后,王三颈间痕记竟开始渗血,不多时便染红了被褥。
抬床的壮汉发一声喊,弃床而逃。从此再无人敢近王三三尺之内。
唯有那个一直跟随王三的小厮,不忍离去,每日仍送饭食。
他说,每近黄昏,便能听到王三房中传出古怪声响,似低语,似哭泣,又似...鳖类的嘶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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